他明白了我的暗示,主动说:“晓月,我们是从开封过来的,原本打算找个民宿睡午觉。”
晓月的眼神微微警惕,他继续道:“……我们仨开一个房间睡觉,也给你开一个,房卡你自己收好,怎么样?”
现在觉当然不一定睡得着,但我们也需要一个避开她讨论这件事的机会。
晓月犹豫着:“开房间要身份证吧,我……”
吴胜水意外:“你身份证也没有?”
晓月抿住了嘴巴。
蒋枫说:“其实可以我们去开两间房,等我们上去了你过一会儿再上楼,我们在楼梯口等着,把房卡给你……”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轻,接着就不说话了。
我理解,因为这话怎么听都是我们在骗她去开房,到时候她一上楼要是直接被我们拖进房间,三个大男人,别说挣扎,她连喊出声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晓月尴尬地说:“谢谢,但是,我可以在车里面等你们吗?你们把钥匙拔走,车窗给我留一条缝就好了。”
我们踌躇一会儿,还是同意了。这会儿也顾不上找什么好酒店,吴胜水把车开到了最近的民宿,在风情村进来不远,门口就有车位。
拔了钥匙,晓月没跟我们下车,我们去前台开了间房,吴胜水还要了个冰袋。
进房间,他把冰袋摁在蒋枫的额角上,蒋枫皱了皱眉心,放平时他可能会喊痛,但此刻只是沉默着坐下。
冬天,他手指被冰袋刺得发红,我下意识想帮他按着冰袋,他摇摇头拒绝了。问。
“晓月怎么办,我们真的带她走吗?”
吴胜水挣扎着说:“……要不然我们现在报警,一切交给警察?”
蒋枫明显不太同意,我也说:“人家不想报警应该有苦衷吧,我们要是真报警了发生对她不利的事情怎么办?”
吴胜水说:“报警能发生什么不利的事情?”
我想起高中班主任给我们放过的电影,看的时候其实没当回事儿,现在碰上这事了,莫名感觉有点难受。
“有部电影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什么山……你们看过没有?就是一个女的被拐卖,整个村子都拦着她逃出去,警察和村子里的人是一伙儿的。”
吴胜水说:“我好像也看过。但这里是洛阳啊,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开车一个小时不到就进市区了,市公安局包庇拐卖妇女,犯不着吧?”
他说的实在有理,正中我之前不理解的点。三个人凑在一块儿半天没商量出什么头绪,蒋枫把冰袋放下了,我拿手贴了贴他脑门,一片冰凉。
大概是我手热,这回他没避开我,还往我手里贴了贴。掌心下的皮肤是凉的,我的心却因为这个小动作泛起温热的感受,有种毛绒绒的亲昵滋生出来。
我低声说:“既然想不通,就带她走好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蒋枫说:“睡什么,我感觉脑子都冻住了,一点不困。”
明明很正常的话,听他说出来我莫名就想笑。
吴胜水说:“我倒是有点困,我躺一会儿。”
然而,没等吴胜水躺上床,楼下隐隐传来喧嚣,前台来敲我们房门,急匆匆地说我们车被人砸了。
那是路虎130!谁想不开来砸上百万的车,不怕赔的?
而且晓月还在里面!
我们赶紧跟着前台下楼,民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越野还停在车位上,后座单侧的车窗被完全砸烂了,玻璃碎了一地。一个黝黑结实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拽着晓月的头发——晓月半个身体已经被从车窗里拖了出去,她手紧紧攥着窗框,被残留的玻璃割的直淌血。
我甚至没听到周围人在议论什么,就看见蒋枫当先冲了出去,但没跑几步就停了。
几个衣着朴素却都身材精壮的中年男人围了上来,他们显然和车边的那个男的是一伙儿的。
吴胜水走过去,握住了蒋枫的胳膊,拧着眉毛开口。
“你们有什么毛病,凭什么砸我车?”
“这是你车?”开口的正是扯着晓月头发的男人,说话带着地方口音,声音很粗很响:“那就是你骗了我女儿!我女儿不懂事,你让她上你车是什么意思!”
女儿二字一出来,我们都看了晓月一眼,她满脸眼泪。
吴胜水顿了顿,说:“我没有骗她,她给钱要搭我们车。”
那男人嗤嗤地笑,眼睛一转,环顾我们三个人:“搭车,就搭到这里开房啊?你们三个男人!骗我女儿到这里开房!啊?”
围观人群的视线尽数落了过来,吴胜水没应付过这种阵仗,我们谁都没应付过。
男人又大喝一声:“把车门开了!我带我女儿回家!”
蒋枫从吴胜水兜里拿走钥匙:“你说她是你女儿,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还扯着她头发,谁会这么对亲生女儿?”
“是不是!大家伙儿知道的都说说是不是!”
边上另一个中年汉子忽然大声吆喝起来,提着手上不知道是锄头还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一个个指过去。被指到的年轻游客纷纷避开,倒是有不少店铺老板站在门口,闻言说。
“……是啊,老张他家的。”
“怎么闹成这样,干嘛呢?”
“老张!你这怎么回事儿啊!先放手,月月这么大姑娘了……”
这下不用怀疑,晓月和眼前这个疑似叫老张的男人真是父女。老张见蒋枫仍无动静,又粗暴地掐起晓月的脸,恨恨说。
“你自己讲!我是不是你老子!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出去打了半年工就不认你老子了,不听话了!”
“好像我要把你卖了一样,你自己还不是随便过来和男人开房,你是什么下贱东西,往外贴的赔钱货!”
晓月已经不挣扎了,徒劳地用鲜血淋漓的手握着老张的胳膊,眼泪一滴滴流下来。
老张又扭头来骂:“开门啊!不然把你们车砸烂!”
事已至此,蒋枫不得不开了车门,晓月被拖了下来,老张往她身上踹了几脚,气不过,居然还朝蒋枫小腿上踹。
猝不及防,蒋枫挨了一下。我脑子轰的一声,没来得及动,吴胜水已经奔了过去,几乎是用飞的。但老张边上的人拿手里的东西一抡,直接把吴胜水拦了回来。
他们还要聚过来揍人,我脸上充血,第一次喊的那么大声。
“你们敢!车都让你们砸了!还想打人!你们认识不认识这车,光玻璃就要好几万,我报警了,你们等着赔钱吧!”
这数字显然把这帮中年男人震住了,我趁机把蒋枫和吴胜水拉回来。蒋枫从小到大估计没吃过这样的亏,脸色沉得可怕,拿出手机就开始打报警电话。
老张明显有点急了:“你胡说什么!什么车这么贵!是你们先拐我女儿!”
我吼了回去:“你也问问旁边的人!路虎是不是就有这么贵!还女儿,我养条狗都比你对你女儿好!”
报警电话打通,蒋枫语气平静地和警察说明情况。老张脸上还看着凶狠,实际已经在做手势要和其他人拖着晓月离开,吴胜水指着他们。
“这路上都有监控,现在走有什么用,警察一查还是能抓着你们!”
这话一出,他们的动作就僵住了,老张的脸色铁青。吴胜水还想说什么,就见他忽然重重抽了晓月一巴掌,顿时就闭了嘴。
僵持到警察来,我们全都被拉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先是分开被问情况。我们的这边的情况很简单,口述都对得上,没大会儿重新和老张他们聚在一起。我发现晓月隔了段距离,和一位女警一起坐着,手上的划伤也做了包扎。
“你砸了人车,要赔钱。”警察的普通话里夹着方言,是为了照顾老张他们:“道歉,不然还要拘留你。”
老张他们在警察面前没有那么横,但还是满脸不服气,用方言说了一大串什么,还拍桌子。警察也拍桌子,吼了回去,我们就坐旁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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