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灿脸上扬起标准的笑容,用说假话的口吻说真话。
“讨厌。”他眼中的恶意和挑衅与笑容全然相反:“你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吃完只加了辣椒油的羊肉,味道勉强,肚子总之是被肉类和脂膏填满了。浑身暖和起来,众人按照挑雪洞的分组进了自己的地盘。
宗政慈自发留下来收拾残局,落在最后走的,目送着何灿的背影。
何灿直到彻底钻进洞里,才感受到那股注视消失。
这个由宗政慈亲手打造的雪洞真的很大,分为两个椭圆形的空间,每个椭圆里有个长方形的厚实雪堆,人能平躺上去,承担了床的功能。
椭圆相接处有个凹陷,他本来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直到顾深圳拿出了一个矮墩墩的蜡烛,用打火机点燃,放进这个位置正好。
昏暗的雪洞被烛光映亮,何灿望着这一小方冰雪下的天地,恍惚以为自己成了爱斯基摩人,竟能从这里品出几分安宁。
他和顾深圳各自占据一个空间,把睡袋铺在雪床上,人睡进睡袋里。两个椭圆是相通的,两人一扭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会显得有点尴尬,何灿却刻意没有开口。
顾深圳先沉不住气,随便找了几个话题。何灿应付过去,过了片刻,反正聊什么也是聊,顾深圳心里存着对他和宗政慈关系的好奇,干脆问。
“小灿,你刚刚说讨厌弟弟,真的假的?”
何灿静了会儿才笑起来,声音低低的:“真的啊。”
顾深圳:“没骗我吧?我记得上一期你投了他的票,你们还成了搭档。”
何灿:“但我们没有一开始就成为搭档。”
顾深圳:“……什么意思?”
何灿:“我的意思是,在他成为我的搭档之前,我已经给他投过很多次票了。”
也许是何灿声音太低,又或者半封闭空间内荡出的回音太空寂绵长,顾深圳竟从中品出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他不由转头望向对面的何灿,何灿平躺着,双手垫在脑后。黑色的短发散落在鬓边,衬得他的面孔姣白,线条薄冷的眼睛难得柔顺地弯下,目光静静对着顶上的雪层,是一张美丽又纯质的,不像是会辜负他人的脸。
……那么,是他被辜负了吗?
顾深圳眉尾微动,不自觉也压低嗓音:“也许……赵军问他的时候,他并不确定你喜欢他,他沉默了,也许是你们之中有人没有传达到位。”
何灿却回过头来,很惊讶似的:“我本来就不喜欢他啊,我不是说了么,我讨厌他。”
顾深圳没立刻接话,四目相对,何灿的表情渐渐收敛,那种细微的落寞再度爬上他的眉眼,他朝顾深圳一笑,睫毛落下影子轻轻扫过眼睑。
“……你相信么?”
第44章 (有食用虫子的情节)
顾深圳望着何灿,何灿嘴上说着讨厌,神情传递的情绪却全然相反。
他没说信或者不信,何灿也没有苛求这个答案,或者说,何灿甚至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很快便自然地转开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琐碎的聊天声填满整个雪洞,而后声音渐渐轻下来,几乎能听到外面落雪的响动。平庸无聊的话题催人安眠,倦怠中前不久关于何灿和宗政慈两人关系的三言两语像是暧昧朦胧的泡影,只轻触一角便霎时消逝了。
因此顾深圳心中反而升起更重的好奇,但逐渐合拢的视野里何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表情,侧过头来对他轻声说了句:晚安。
一觉睡到天明。
雪洞里面是白的,爬出雪洞周围仍是一个颜色,阳光落在积雪上反射出晃眼的白芒,很容易让人产生不知是身处何方的感觉。
还好他们有队友,何灿在洞口才愣了会儿,另一头就传来Vicente咋咋呼呼的声音。
“雪洞还真挺保暖的,我还以为我会半夜被冻醒,没想到睡得还不错!”
“弟弟,你睡的怎么样?”
没听到宗政慈的声音,大概是回以了一片沉默。
昨晚上他和顾深圳一组,宗政慈自然只能和Vicente睡一起,女方那边是林墨孙青青一组、陈莉齐涟一组。现在是早晨八点半,日头已经高照,所有人都出了雪洞。
吴锋是最早起的,已经用酒精炉烧好了热水,众人就着热水洗漱,又喝了一些垫垫肚子,林墨笑着说。
“今天怎么对我们这么好,还主动给水?”
以往这些活都得他们自己来。
吴锋笑眯眯的:“我不仅给你们准备了热水,还准备了早餐呢!”
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到昨天埋羊的地方,剩下的那半只公羊还埋得好好的,炉子里也没有羊肉,只有他手上端着个不透明的塑料盒,隐约有点“早餐”的意思。
孙青青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Vicente嚷嚷:“教练,别卖关子了,早餐在哪儿?”
吴锋一只手伸进兜,摸出了几袋散装的可可粉,给他们分了。众人松了口气,笑容还没来得及到脸上,吴锋又打开了手里的塑料盒。
“我先替你们去探了路,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到昨天我们看见的那片湖。”他指了个方向:“并且很幸运的,靠近湖的位置生长着一小片松树林,食物匮乏的情况下,除了冻死的小动物,也能食用树干里藏着的丰富蛋白质。”
塑料盒里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是一盒子密密麻麻的肥硕蠕虫,甚至还在扭动。
孙青青当即要吐,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好。齐涟问:“这东西我们非吃不可吗?”
吴锋耸了耸肩:“当然不是强制性的,不过,我们今天的路途一样非常艰难,不补充能量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Vicente苦着脸:“我们不是还有羊吗?”
吴锋笑着说:“大早上的去削一只羊,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浪费。而且接下来的路上你能保证可以找到其他食物供给吗?”
这话一出,嘉宾们再没有反驳的理由。这个节目毕竟还是竞赛性质的,如果逃避这个挑战,肯定会影响到他们最后的评分。
齐涟是女方中第一个站出来的,和她同时伸进塑料盒里的还有宗政慈的手。两只手皆骨肉停匀,五指修长,只是男生的手掌骨感更突出,显得更有力度,挨在一起分外相称。
齐涟垂着目光,微微一怔,而宗政慈无动于衷地随意抓了把虫子就抽手。
陈莉瞠目:“弟弟,你这……这么多……”
宗政慈简单地回了句“我试过”,便仰头吞了手里的虫子,咬肌清晰地动了几下,接着就咽下去了。
他看起来似乎若无其事,其他人又把目光转向齐涟,齐涟这时候也已经拿了条虫子放进嘴里,笑着和他们说“没那么遭”。
一帮人将信将疑,何灿站出来成了第三个“吃螃蟹”的人,他干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平时连大学城周边卖的炸泥鳅、炸蛹、炸蟋蟀之类的食物都没吃过,那些好歹是经过处理的。
他本身对物欲的程度很低,尽管如此,手指伸进塑料盒里捻住蠕虫身体的那刻仍旧起了满背的鸡皮疙瘩,完全是生理反应。
宗政慈就在对面看着他,端着盒子的人是吴锋,背后站着齐涟,何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几人面前露怯,他张开五指,多捏了几条虫子提起来。孙青青难以抑制的“呃”了一声,看着何灿把它们放进嘴里。
口腔里有蠕动的活物的感觉太过鲜明,何灿差点立刻吐出去。他硬生生忍住了,连表情都控制住没流露丝毫不适,他边往回走边草草嚼了两下嘴里的东西,路过宗政慈的时候对方低声提醒了一句。
“记得嚼。”
何灿骤然受惊,直接咽了。
他没来得及做别的反应,孙青青已经跑过来边夸他边问他感觉怎么样。这是这期节目孙青青第一次这样主动热情地和他说话,仿佛回到了以前,何灿转开注意力,专心回答她的问题。
之后整个营地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加油声和干呕声,林墨咽了条虫子,然后用可可粉兑开水冲泡的热饮猛灌,结果表情变得更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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