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发动时间与我近来的睡眠时间重合,几乎是一坐下我就睡了过去。直到后排有人拉开了窗帘,阳光把我亮醒。我没睁眼,直接将围巾拉高盖住眼睛,只在口鼻间留条缝,就继续睡了。
车上睡得没有家里深,我隐约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广播提示前方是什么什么站,坐在身边的乘客换了两回。
然后有人推我肩膀,力道非常轻,只是试探性的。
我总算睁眼,拉下脸上的围巾。对方是个女生,浅粉色的背包已经放在我旁边的座椅上,人却仍站在走廊里,手里握着行李箱拉杆。
她看见我的脸后一愣,呐呐道:“请问……”
我扫了眼她的行李箱:“帮你搬上去?”
她被打断,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替她把箱子放上高处的置物架,顺便去洗手间洗了脸。
镜子里,刚睡醒的我眼皮往里叠起,成了隐晦的内双。平常还有我老爸的基因挡着,眼皮微肿,这时候我的眼睛才完全展现了陈珊珊同志的风味。薄、窄、长,眼尾上挑如弯刀,一垂一抬睫毛就晃出冰凉锋利的影。
洗脸用的冷水,睡出的红很快消了下去,只剩左脸未退的痘印残留。我抹了一下,当然抹不掉,转身接了杯热水回去。
运动水杯,4L容量,非常大。我准备把煮好的袋装中药放进里面加热,因此没有马上回座位,而是站在座椅后方的过道上伸长胳膊从行李箱里取东西。
结果正巧听见坐我旁边的女生发微信语音。
“啊啊你不知道,绝了,真的绝了!”
“没照片,我哪好意思拍啊……就是那种厌世脸你懂吗,很不耐烦,很冷漠的那种帅。”
“但也没有很凶,还帮我搬行李了,对了!我光顾着看脸忘记说谢谢了,是不是很没礼貌啊?”
……这说的,不会是我吧?
我一时有点尴尬,尴尬中生出一些快乐,原地挣扎片刻后放轻动作,把中药袋装进水杯才刻意加重脚步声。
对方果然立刻把手机一盖,动作迅速地给我让了位置。
我进去后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一直以来,我人生中直面的异性夸奖实在是太少了,或者说,不仅是异性——因此只好闷头玩手机。
这一看,发现蒋枫已经到了寝室,他坐飞机,比我要到的快。
孙彦豪和林寒也到了,正在群里cue我,商量着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我到学校大概七点,吃什么?
孙彦豪:火锅吧,冬天不得吃火锅吗?
林寒:+1+1
我问:小枫呢?
蒋枫:锅
他大概正忙着,腾不出手,我却莫名看着这个单字笑了好半天。直到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
“那个,帅哥,你在和女朋友聊天吗?”
我一愣,下意识道:“不是。”
“哦哦。”她鼓起勇气把手机递过来:“我叫江野……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在这方面没有拒绝别人的经验,和她加上了。我的朋友圈乏善可陈,因此是三天可见,江野的朋友圈却很丰富,我浏览了一下,居然看见了吴胜水。
那是一张他们俩的合照,大约是看蒋枫太多,我对人的颜值已经不再敏感。现在看着这张照片,才发现江野其实是个蛮好看的女生。不是那种惊艳的漂亮,而是干净舒服,带点小温柔的气质。
我主动问:“你认识胜哥啊?”
江野啊了一声,看到我手机屏幕才反应过来:“……哦,胜哥,是呀。你也认识他?你是W大的吗?”
我点头:“文法外语系,你呢?”
江野笑起来:“我也是,不过读的是机械。”
我惊讶地打量她:“……你读机械啊?”
江野说:“惊讶吧?大家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都很惊讶。”
因为同校再加个吴胜水,我们的聊天变得随意起来,下高铁后也是一起打车回的学校。不过直到我们分开,我都没问出她和吴胜水是什么关系。
我并没有那么好奇,惦记着晚上那顿火锅,回寝室的脚步匆匆。在门口的时候和出来倒水的林寒撞了个正着,蒋枫也会泡健身房,现在林寒成了我们寝室里最不爱动的那个,他的身板完全不够我撞的,立刻往后踉跄。
我赶紧去扶他,他抓着我的胳膊站稳,四目相对,我们同时出声。
“你没事吧?”
“哥们儿你谁啊?”
第22章
林寒这一问倒是实打实把我给问愣了。
而在我愣神这会儿,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好一会儿,忽然震惊万分地叫。
“……孟中轩?”
“啊,是。”
我应了声,林寒顿时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怪叫,虽然男寝时不时就会爆发鬼哭狼嚎,但他现在的叫声在鬼哭狼嚎里也算奇葩。我着实觉得有点丢脸,刚想扯着他回宿舍,门从里面打开,蒋枫和孙彦豪被他叫出来了。
孙彦豪望着我目露迷茫,蒋枫仅是一顿,继而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是认出了我。
他作这种表情会撑圆双眼轮廓,让整张脸显得非常无害柔和,食草系的气质尤其突出,很让人喜欢。
我不自觉挑眉,肘部搭着拉高的行李箱拉杆,放松身体单手插兜注视着他,没压住仍让唇角斜斜扬出个弧度。
“哇靠!”不料林寒又鬼喊鬼叫起来,抬手指着我说:“孟中轩你装什么b男!”
什么装?我没听懂,孙彦豪倒是先反应过来了,胳膊伸过来上上下下对我一通摸索,还让我转了两个圈。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原来长这样啊?!”
他语气崩溃:“你真没去整容吗?!那原来那张痘脸也太耽误你了吧……是不是还长高了?你现在有多高?!”
听到这种震惊的语气,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176,在家长了三厘米。”
“不一样了,真不一样了。”林寒围着我啧啧有声:“你现在长的身高是不是都加在腿上了,怎么看上去腿也变得这么长!”
我笑着推开他们:“别捧了啊,再捧骄傲了。”
热热闹闹地挤进宿舍,我与蒋枫擦肩,侧头压低声音问了句。
“我这样还好吧?”
蒋枫笑了声:“不是再夸就骄傲了吗?”
接着,他补充道:“现在胜哥不用以死谢罪了。”
蒋枫一句肯定,在我心里彻底落了章,被女生主动搭话要微信、被其他人夸奖都试探性只敢在角落盘旋的自信踏踏实实地扩张开来,笼罩了我整个人。
感谢神鹿。
放了行李箱出去吃火锅,桌上的话题当然绕不开我的变化。上了啤酒,酒过三巡这俩孙子还直接上来扒我衣服,羊毛衫脱下,他们对着我的肩臂肌肉大呼小叫。
孙彦豪酸溜溜地说:“我天天打篮球,胳膊怎么看着还没你的结实。”
我由衷地说:“兄弟,你去端一个月的啤酒箱,每天端八九个小时,保准比我强。”
当然也不全是啤酒箱的功劳,这就相当于举铁了,我还会趁着傍晚做做其他训练。狂妄点说,现在老张站在我面前我都能单枪匹马跟他茬一架。
不过身体练出来了,酒量依旧那样,我很少喝酒,也就两三瓶的量。现在已经喝了两瓶,头脑发烫,颧骨发红,热腾腾的火锅蒸汽里羊毛衫都忘记穿回去,只里面一件黑背心。
蒋枫是我们这里最能喝的,非常善良地想给我套衣服,他凑过来,离我好近。我额头碰到他的羊毛卷,好像被什么动物用脑袋在心头拱了一下,我的视线流连于他光滑白皙的皮肤,什么人能长出这样好的骨相,中庭如山岳,眼窝似深湖。优美,沉静,又有力。
胳膊是自己揽过去的,勾住了他的肩膀,蒋枫显然愣住了,不太理解地抓着我的毛衣。
无缘无故搂人,肯定是我的不对。我努力转动脑筋,终于摸到一丝灵感,挨过去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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