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宇哲在刚才的全过程中保持了奇异的安静。
李赫在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尚宇哲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盯着他。
包厢灯光昏暗,以至于打火机火苗都还能映出模糊的光晕。这光晕落在尚宇哲的下巴上,好像流淌着一片华丽的纹路。
他的颧骨全然红了,往下是淡淡的粉,眼尾和鼻头又是红的。尤其是眼睛,原本那么深那么冷,眼型墨描似的,因为这红,与以往显出极大的差别。仍是黑的,却亲人许多,几乎随上挑的尾端透来媚了。
眼神也朦胧,迷茫而温驯的,是认识你了,所以这样看着你。并没有想什么,如同从林野深处认准同类追来的自然动物。
李赫在和他对视,浑身阴鸷的戾气都不自觉消减。他视线扫过桌上的酒杯,拿起来闻了闻,的确只是白兰地。
想到对方那份过于单纯的资料,他无意识地笑了一下,蘑菇不会喝酒,这是当然的道理。
李赫在难得有这种笑容,谈判桌上他是笑面虎,平时更是一笑就有人倒霉。好像“笑容”在他这里和别人那意义不同,只有在极稀有的时刻才会在他脸上回归本意。
“喂。”李赫在对尚宇哲说:“过来。”
尚宇哲听了他的话,马上就走过来了,毫无戒心。李赫在的唇角扬高,尚宇哲却忽然往他小腹上砸了一拳。
是真的砸,用得还是李赫在亲自为他展示过的方法。被成年男性这么揍了一拳肚子,即使是李赫在也不由发出闷哼,他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人,原来毫无戒心的居然是自己。
尚宇哲很有道理地对他亮拳头:“你是真的很坏,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泰和!”
李赫在的不可思议飞快转化成了怒火。
“行,行啊。”他关掉打火机,一下子扔在桌上,撞出清脆的声响,大掌包住尚宇哲的拳头用力将他扯了过来:“你敢用我教你那套对付我,为了别的男人?”
他的表情阴森森的,鲜明的独占欲和扭曲的控制欲毫无保留彰显,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尚宇哲,大概马上就吓坏了。
但是现在是酒醉蘑菇。
于是他被拉过来之后,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标准。他松开了拳头,张开另一条胳膊,很有胆量地抱住了李赫在的腰,把热烘烘的脸贴在了他的颈窝。
“我们是一起的,我们是……同类。”
他喃喃低语:“所以你不可以是坏人,李赫在。”
这是尚宇哲第一次正面叫出他的名字,在这么近的距离。语调因为酒精拖长,裹着含混的鼻音,有种腻乎乎的质感。简直像用嗓音舔了李赫在的耳朵。
他妈的……
“他妈的。”李赫在手掌攥紧又松开:“你确定你喝醉了?你知道怎么治我了是不是?”
可他为什么会被治住,他上一秒还想把尚宇哲揍到清醒。
现在尚宇哲一句我们,一句同类。这不是调情,根本和情话没关系,却成为一种别样柔软的熨帖,缠绕着李赫在的心脏。轻而易举摁下了他身体里时刻暴躁的可怖野兽,让它平静到甚至还能再被扇两个巴掌。
因为他松了手,所以尚宇哲用两条胳膊抱住他了。
他软哝哝地问:“其实你只是想让我去揍人,没有真的要杀泰和的,对不对?”
李赫在目光泄露残酷的冷意:“不,我明确要他们去杀人。如果他们没成功,你拦住了,算我达到了目的。但如果他们成功了,你没赶上,那个叫安泰和的死了也是一件好……”
他话音一顿,又一声闷哼抑在喉咙里。
——尚宇哲又给了他侧腰一拳。
他缓慢低头,对上尚宇哲的视线,对方郑重道:“保护泰和!”
“反了你了!”
李赫在怀疑自己上一秒被圣母同化了,才会生出任由尚宇哲怎么样的荒唐想法。保护一个人,甚至见鬼地教会他怎么保护自己,把鱼和鱼竿一同给出去,这该死的圣母蘑菇居然拿鱼竿来捅他!
什么发小,从小的保护伞?如果他是尚宇哲的邻居,他会让对方少走十年弯路。
李赫在磨着后槽牙,像抡崔银赫一样把尚宇哲抡进了沙发里,不过力道克制许多。证据是被扔在沙发上的尚宇哲还有心情冲着吊灯傻看。
沙发很大,尺寸媲美一张单人床。
他皮鞋也没脱,不客气地骑跨到了尚宇哲的大腿上,西裤上移,和黑袜之间露出几寸过分苍白的皮肤。踝骨冷硬,青色的筋脉没入裤腿。
“尚宇哲,你知道你是谁的东西吗?”
李赫在俯视他。
尚宇哲呆呆地从吊灯收回视线:“我不是东西。”
李赫在又他妈有点想笑,换了个问法:“你知道崔银赫……就是刚才那个人,叫你过来是要干什么吗?”
尚宇哲沉思几秒钟:“摸我。”
李赫在的表情变得恐怖:“你被摸到了吗?”
“摸到了。”尚宇哲老实回答,但基于本能性的危险感知,慢吞吞补了一句:“不想被摸。”
李赫在显然被他后半句话取悦,浑身那种马上可以提着电锯把人切成几段的变态气场缓和许多,他直直凝视着尚宇哲,每个字都有着刀刻般的力度,让尚宇哲的神经都隐隐作痛。
“你不想,不能……以后也不会被别人摸。原因就是,”李赫在俯身,几乎是一头强悍的猎豹躬起身体,鼻尖悬在尚宇哲脸上:“你是我的东西。”
尚宇哲怔着。
“听好了。”
“只有我能摸。”
“只有我能碰。”
包厢里灯光如此黯淡,以至于李赫在可以不受刺激的显露他正常的瞳色。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尚宇哲也看得很清晰。肉粉色的虹膜舒张,似乎只是血管平铺在眼白上,或是一张类同食人花捕食猎物的网,正亟待将他吞噬,牢牢束缚住。低哑的音乐从角落泄出,连歌词都具有暗示性的缠绵,像一种预言。
“Look me in the eye Imma take it slow
River running high when I dive down low
I can go for miles water lets me grow
……
Imma wander south and make you feel good”
这是尚宇哲第二次在别人那儿经历这种事,对象是一个男人,绝对强势的男人。
但是同类,似乎也能接受。
喝醉的尚宇哲想不了太多,本能地信任这个人,于是如同崔银赫沉醉在药物作用下,他沉迷进李赫在。李赫在手心皮肤极其细嫩,指腹和指节没有任何茧子,揍人完全是靠天生过硬的骨头。
其实他徒手揍人也很少,权杖,高尔夫球棒……任何东西随取随用,都能充当武器。他的手是金贵的,用来揍人实在是不符合身价。
但在这种时候……
尚宇哲经验稀少,最开始当然很快。李赫在可以说是无动于衷地做了下去,于是马上进入第二回 合,男人的指骨简直就像钢筋,间或刻意收窄,灰姑娘的继姐们需要拼命挤进不合大小的水晶鞋,尚宇哲也差不多。虽然不至于像故事里那样削去脚后跟,但同样体会到混合着疼痛的感受。
半个小时过去,然后是下一次。
这时候尚宇哲的大脑已经陷入更深的混乱,酒精挥发到一半,浑身热汗,刺激过强还有点想吐。头昏,四肢滚烫。过于漫长无间断的快乐成为刑罚,他的眼眶填充生理泪水,睫毛被打湿,鼻尖无意识耸动。黑发蹭着沙发,整个人很凌乱也很可怜。
“可以了,不……不要了。”
“你说了算吗?”
李赫在却衣着整齐,衬衫外面是藏青色束身马甲,勒出精壮的上身轮廓。只单手脱了手套,另外一只手仍包裹在黑色皮料之下,不露分毫,看起来冷漠而禁欲。他冷酷地问:“你能给其他人摸,也能为其他男人对我挥拳头……你觉得你说了算?”
嗓音冰凉,是尚宇哲现在能触碰到的唯一低温的东西。连空气都好像是热的,昂贵的香薰反而让空气变得粘稠,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尚宇哲感觉他的声音沿着耳道抚上神经,不自觉眯起眼睛,仰脸凑往李赫在的方向,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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