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惊蛰看了他一会儿,承认:“嗯。”
蔚迟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发现蔚迟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了,反而声音轻轻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发起抖来。
一时间,他忽然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夏天,变回了那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初中毕业生,他的父亲肩膀宽阔,母亲笑起来能看得见虎牙,一家人满怀期待地去一个有趣的地方,但是……死神拦在了路上。
但是……都过去了。
“车祸。”他缓缓呼了口气,对上蔚迟通红的一双眼。
他已经成长了,早已不再是那个十五岁的孩子,可以面对自己的命运。
他还笑了一下:“我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和爸爸妈妈一起。”
第96章 爱丁堡03
蔚迟猛然低下了头。
纪惊蛰有些无措:“喂, 你别哭啊……”
蔚迟沉默了很久,再抬起头时,神情依然没有恢复到平日的处变不惊, 反而有着无法掩饰的痛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惊蛰吞了吞口水:“反正……都过去了。”
蔚迟看着纪惊蛰的眼睛,浅咖色,琉璃般通透, 有一点落寞,但不过分伤感,他是真的觉得过去了。
纪惊蛰是这样的, 不管遇到什么事, 都能很快地振作起来, 包括那场车祸。蔚迟自忖在这一点上不如纪惊蛰,如果在十五岁的年纪, 周迎春和蔚仁杰在一日之间双双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纪惊蛰碰了碰他的胳膊,说:“蔚迟, 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这句话, 他们又陷入了对视。纪惊蛰心里有些忐忑,上次在蔚迟家里不欢而散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不是有意隐瞒, 只能给出承诺, 可蔚迟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 “保护”并不能抵消“隐瞒”。
纪惊蛰看到蔚迟眼中划过一丝水光,正在疑心自己看错, 脸颊忽然被蔚迟捧住了。
然后, 他看到蔚迟的脸忽然放大, 那双黑如浓墨的眼睛一下子出现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像两汪深渊。
他意识到,蔚迟吻了他。
嘴唇,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他可以感觉到蔚迟的呼吸。
时空忽然就扭曲了、断裂了、轻忽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化为了一边轻飘飘的云,被一阵狂风卷起。过去的许多画面都在眼前闪现——在天花乱坠的画面炸裂呈现后,剩下的是一片雪地,蔚迟站在一片雪白的天地中,围着一条红围巾。也许是冻的,也许是映的,嘴唇比那条围巾还要红。
他也像这样站在蔚迟面前,蔚迟仰着脸看他,眼泪缓缓地顺着脸庞滑落。
他低头看向蔚迟血红的嘴唇,红得像火,但吻起来像一坨冰。
戴红围巾的蔚迟微微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吻了他。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若即若离的。
“唔。”
他痛呼,蔚迟咬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
蔚迟根本没有踮脚,而是把他的脸拽了下去,还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嘴,与他的舌头缠在一起,牙齿碰出直窜到天灵盖的清脆声音——显然是经验不足,恼羞成怒。
原来,跟蔚迟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跟雪地里的那个幻觉一点也不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微微分开,但鼻尖还碰在一起。
蔚迟:“喂,你像块石板。”
“失误!”纪惊蛰回过劲来,狠狠后悔,自己怎么没把人抱住呢?像块板子一样原地罚站……也太逊了!遂捉着蔚迟的肩膀耍赖,“再来一次!”
蔚迟把他推开:“来个屁!”
纪惊蛰不依不饶:“来嘛来嘛!”
蔚迟闪身避过纪惊蛰的熊抱,往外跑,跑到庭院那棵树下的时候被纪惊蛰捉住,按在树上强行打啵。
纪惊蛰抱着蔚迟的腰,使尽浑身解数找回了刚刚的场子。
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有点喘。
纪惊蛰笑得相当欠扁:“怎么样?”
蔚迟:“挺熟练啊?”
纪惊蛰顿时不敢笑了:“那没有那没有……”
医院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蔚迟把病例还给了丹尼尔医生,带着纪惊蛰回了旅店——纪惊蛰本来打的主意就是撒娇耍赖粘着蔚迟的,当然没有自己订酒店,就等着蔚迟心软把他捡回去——而实际情况比他最好的预想还要好,导致他在一个小时后踏进了蔚迟的房间都还有点晕晕的,脸上挂着没救了的傻笑。
他问出了第二十七遍那个问题:“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
刚刚在外面,蔚迟都没有理他,这会儿往床脚一坐,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什么什么意思?”
“这里啊。”纪惊蛰指着自己的嘴,“你刚刚亲这里啦!是什么意思啊?”
蔚迟:“无聊,亲着玩。”
“胡说八道!”纪惊蛰把他往床上一扑,两人双双躺倒,纪惊蛰半压着他,趁机蹬鼻子上脸,“你就是爱死我啦!”
本以为会被打,却没想到蔚迟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知道还问?”
纪惊蛰忽然消停了。
他心里知道,完蛋了,肯定脸红了,都要烧起来了,幸好爱丁堡的夕阳比较红……
蔚迟跟他面对面躺着,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然后手心贴在他的脸上,却没有揭穿他脸烫的事实,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纪惊蛰感觉自己脸更烫了。
蔚迟往前挪了挪,把脸塞到他的怀里,他赶快把蔚迟后背抱住,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蔚迟闷闷地笑了一声,便问:“怎么了?”
蔚迟点了点他的胸:“你这里的声音,都要把我震聋了。”
他捂住蔚迟的耳朵:“老子乐意!”
蔚迟又笑了一声。
纪惊蛰感觉自己整个人处在一种飘飘然的幸福感中,望着天边的夕阳,倏然生出一种“现在死掉就好了”的念头,随即又陷入了一种“时间为什么不能停止”的感伤中。
他被自己的脑补伤到了,确认到:“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吧?”
蔚迟没有回答他,他发现蔚迟睡着了。
蔚迟是被饿醒的,两个人收拾收拾出去吃了饭,沿河走回来的路上四下无人,蔚迟便道:“说说你的身体。”
纪惊蛰还沉浸在飘飘然的幸福感中,有点没反应过来:“身体?”
蔚迟提醒:“骷髅。”
“哦,就是……”纪惊蛰宛如挨了当头一棒,意识到生活并不只由幸福组成,残酷的现实还在等待他们,愁眉苦脸地组织语言,“我从医院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就是,能感应到‘那个世界’的力量,我可以撕裂一个‘门’,进入之后就会变成……那个东西。”
“这很难想象。”蔚迟说,“因为不管在里面经历了什么,现实世界都只过去了一瞬间,也许连一秒都不到,但是在‘市二院’的时候,你说你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可下一瞬间你就出现在了医院。”
纪惊蛰:“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我感觉到你那边出现了那个世界,我就可以直接打开一扇门……大概就像‘异次元’之门那种,然后直接进入那个世界。再从那个世界出来之后,我会出现在那个世界的地点。”
蔚迟眉头一皱,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你的身体直接走进那扇‘门’?”
纪惊蛰有点懵懵的:“对啊。”
蔚迟开始沉思:其他人,包括他自己,都不是用自己的“□□”进入那个世界的,更像是“意识”的经历,不管在那个世界遭受了什么,现实世界的□□都不会受损,物理位置也不会发生变化。可纪惊蛰显然是在物质层面地“进入”,不仅位置会改变,物质形态也会发生改变——从八角机场出来后,他穿着“阿飘”那身衣服,或者更简单地说,蔚迟能“用领带把他直接拖出来”这件事就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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