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很困惑,又回过头去,看向家的方向。
丹尼尔还在那里,摇着尾巴、蹦跳着迎接他。
……那,这个丹尼尔又是怎么回事?
“丹尼尔,你放开我。”他说到,“我们一起回家。”
身后这只丹尼尔叼着他的衣服,往后拖。
“丹尼尔!你干什么?”
“丹尼尔!”
他感到害怕了。
他开始呼唤家门口的那只丹尼尔,希望它可以救救自己,但那只丹尼尔只是在门口着急地蹦跳着,无法过来。
他开始挣扎。
他踹叼住他的这只丹尼尔,打它的鼻子,抠它的眼睛……
但它依然没有放开他。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了。
十岁以前,因为父母的关系,他们一家人在加拿大生活,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和平的十年。
后来,陪伴他长大的丹尼尔寿终正寝,他父亲与秘书的奸情也在同一个冬天被他撞破。
第二年,他们一家因为父母的工作变动回到了国内。
他与父亲达成约定,私下里一直对那年冬天的事守口如瓶。然后在十三岁的一个晚上,他又撞见了母亲和一个叔叔在餐桌上的性/事,那位叔叔,是他在对父亲失望以后偷偷视作最敬仰的男性长辈的人。
他爆发了,将事情在父母面前挑明。
可他的父母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歇斯底里。
他们其实早已知情,互相默许。
他们告诉他:生活就是这样,你长大了就懂了。
他的世界,坍塌了。
之后,他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他的父母对他要求严格,而他没有力量反抗。他们一遍一遍告诉他:这就是生活的样子,这就是生活的样子,上学、上班、结婚、生子、玩乐、回归、老去……这是所有生活的样子。
如果所有的生活都是这个样子,那为什么,不永恒循环就好了?
第144章 美术馆09
他一直、一直梦想着找到童年时期的那种平静。
可哪里也找不到了。
他停止了挣扎, 回头看向一直拖拽着他的狗勾。
“丹尼尔。”他哭着抱住它,“我们回不去了,对吗?”
狗勾发出“呜呜”声。
如果有循环多好啊, 如果有循环的话……过去的日子总能回来。
他最后这么想着,牵着他心爱的狗勾,走入了江河。
周奕洋醒过来, 手里紧紧捏着项链的吊坠。
这枚吊坠跟他光鲜亮丽的一身潮牌放在一起可以说是格格不入,造型是一根卡通骨头,陈旧的黄铜已经擦不干净, 看起来幼稚、劣质、没品位, 用一条细细的红绳穿着, 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丹尼尔的项链,以前一直挂在丹尼尔的脖子上, 背后刻着丹尼尔的名字。
现在, 里面装着丹尼尔的骨灰。
在他被硕鼠敲晕过去之前,他一直握着这枚吊坠, 他恐惧的时候, 就会下意识地握着它。因为丹尼尔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忠诚地保护他的存在。
它也的确又一次, 保护了他。
在他醒过来的五秒中内, 被梦境隔绝在外的记忆迅速地回到了他的脑海, 然后, 他看到了……它。
……是那条“人鱼怪”?
这也……太恐怖了。
那是一条大概五米的“人鱼”,上半身属于“人”的部分大概是正常人类的三倍大, 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 身后拖着一条碧蓝的鱼尾, 在月光下发出银光。
恐怖的, 是它的脸。
那大概并不能称为脸。
那更像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两个乳/头是眼睛,肚脐眼是鼻孔,双腿和裆部挤出的褶皱是嘴巴……
而这张恐怖的脸,离他只有不到一米。
而且在他醒过来之前,他们双方,一直在朝对方挣扎着靠近,在一米的范围内反复试探……
周奕洋几乎是又要晕,但他攥紧了丹尼尔的项链,撑住了。
下一秒,冰凉的血如血崩一般爆炸开来,浇了他满身。那冲击力之大、液体量之多,简直像迎面而来的洪水,把他掀翻在地。
他的耳边响起怪物嘶哑的怒吼,声音高亢尖利,似乎要把人的灵魂洞穿。
周奕洋痛苦地抱头倒地,在这阵恐怖的音波中蜷缩起来。
漫长的一分钟过后,周奕洋感觉眼前黑影一晃,那颗恐怖的”头”落在了他的面前。
它的身体变成了一片片四分五裂的肉块。
成功了。
周奕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分钟,他是痛苦得无法呼吸的。
计划成功了。
他们杀死了它。
计划是四个人共同商议着完成的。
目的是将“人鱼怪”从海中引上来,再杀死它。
周奕洋作为“诱饵”,被线拴住,线的另一头拴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白越光坐在石头上。
而在周奕洋所在的、面对着海的方向,他们用硕鼠的“纳米级丝线”拉出了一张网,两头也在礁石群中固定。
以硕鼠昨天那惊鸿一瞥所判断的体积来看,要杀死那个怪物,单靠人力是很难的,他们需要借助……它自己的力量。
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依然相当惊险。
周奕洋躺在白越光脚下睡觉,蔚迟和硕鼠一边一个,在礁石群中伺机而动。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周奕洋起来了。
他开始朝海洋行走。
但因为有一根线拴着他,他走到一定距离之后没办法前进,但他依然无意识地迈动步伐,到后来,在脚底都刨出一个深坑。
又一个小时后,蔚迟看到海面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波纹,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怪物的身体——一条银光熠熠的鱼尾。
它在海中翻腾、在海岸线边逡巡,若即若离,一直没有靠岸的意思。
不得不说,在新月下,它翻腾着的画面,还颇有几分唯美。
但岸上的人没有一个有心情欣赏这片“美景”,所有人都神经紧绷、严阵以待。
除了在“无效行走”的周奕洋。
又一个小时后,那条人鱼消失了。
蔚迟心里一沉,往前走了一点,几乎走到了最外层的礁石后面,去看。
下一刻,那个怪物出现在了视野中。
他看清了它的脸。
过于怪异、惊悚、恶心了。
他被生物本能中的恐惧感击中,往后一缩,不敢再看。
那怪物便顶着那张天怒人怨的脸,拖着湿漉漉的粘腻鱼尾,一点一点靠近周奕洋。
被线吊着的周奕洋整个人在向前挣扎,向……那个怪物挣扎,这个怪物上岸后,他挣扎得更厉害,蔚迟很是为他捏了一把汗,怕他被那根线勒断了。
怪物渐渐走进了“线阵”中。
不知道是痛觉神经不发达还渔西是怎么,它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有线,依然笔直地朝周奕洋而去。
然后,它就被线勒住了。
它开始向前挣扎。
周奕洋也一下子挣扎得更剧烈了,一人一怪张牙舞爪地朝对方靠近。
蔚迟他们算过拉力和线的承受度,保证所有线绷直后周奕洋和怪物之间还会有十米的距离。
但是……
那个怪物的力气太大了,皮肤也太坚硬了,它拖着一身线,和线后面吊着的巨大礁石,还在往前奔。
蔚迟和硕鼠同时感到脚下松动。
深埋在地底的礁石有了松动的迹象!
蔚迟心里一凉,另一边,硕鼠已经开始往周奕洋那个方向跑,蔚迟观察了一下,也开始往那边跑。
这时候周奕洋和那个怪物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了。
硕鼠径直跑过了周奕洋,跑到拴周奕洋的那块石头上,去背白越光。一回头,看到蔚迟停在周奕洋的旁边,叫道:“蔚迟!过来!帮我把白教授转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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