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锤了他一下,拉开一间进去了。进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进的是4-17。
417,纪惊蛰的电话号码尾数,那混蛋消失的那几年,蔚迟打这个号码打了几百遍,直接打成了日常打卡似的执念。
其实蔚远说得也没错,这说不定真是在给自己选棺材。
蔚迟在漆黑的柜子里按住额头,自暴自弃地想,怎么要死了还在想那个混蛋。
忽然他的柜子被拉开,元祁钻起来,跟他挤在一起。
蔚迟:“你干什么?”
元祁跟刚进这恐怖世界时一样,哭得可怜兮兮:“迟哥我害怕!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蔚迟:“谁要跟你死在一起!”
元祁死死抱住他的腰。
算了,就这样吧。
蔚迟三人已经开始等死模式,谁能想到那对情侣还不安生。
蔚迟听到张宇凡在问:“小夏,你爱我吗?”
李夏说:“爱啊。”
张宇凡:“那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吗?”
李夏:“什么事?”
蔚迟觉得不太对劲,这两人的声音不像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好像还没进柜子。
他提醒了一句:“闭嘴,快点进柜子。”
张宇凡充耳不闻,那颗一团乱麻的脑子不知道跑完了怎样离奇的逻辑线,又问李夏:“你可以为我去死吗?”
李夏看着张宇凡,他表情很怪异,眼睛充血赤红,整张脸很扭曲,又兴奋又悲伤。她有点怕,但是更怕护士,想赶快躲进柜子里去,回答:“我为什么要为你去死?咱们一起活着不好吗?”
张宇凡说:“你告诉她们,我们朝楼下跑了,你是女的,跑不动了,才躲在这儿的。”
李夏感觉心脏狂跳起来:“……你在说什么?”
张宇凡忽然把她往门外推,她挣扎不开,低声吼道:“张宇凡!你疯啦?”
张宇凡把她推出了门,然后落了锁。
“我害怕……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至少让我给她过个生日吧……我不想死……小夏,救救我,你救救我。”隔着门,她听到张宇凡说,“小夏,我爱你,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她盯着眼前紧锁的门,原地愣了一会儿,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全身,从头凉到了脚。
她的脑海中飞速掠过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后的点点滴滴——他特别不好的一点是爱吹牛,但是人还挺有趣,对她也好。她知道他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好,有点窝里横,还有点怂,但她觉得他还是个大男孩,还挺可爱,这世道天真的男人不多了,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有个这样的父亲还不错……
——最后剩下来的是刻骨的恨,恨不得马上将张宇凡乱刀砍死。
她尚存的最后一点理智拉住了她。
现在还不是死局,只要撑到七点……
她在极度的愤恨和惊恐中,颤抖地锁上了更衣室的门,然后缩到了墙角里。
第15章 市二院15
蔚迟知道事情要遭。
医院的门只能从里面锁上,李夏如果把门锁了,护士们就能很快找到更衣室。
更操蛋的是,张宇凡把里间的门也锁了,这不明摆着说里间也有人么。
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命运果然也没有眷顾他们。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踹门的声音。
同时,李夏也开始砸里间的门,边砸边骂,歇斯底里:“混账!我操/你妈狗娘养的张宇凡!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张宇凡我操/你妈!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操……啊啊啊啊——”
门被踹开,之后是长达一分钟的惨叫。
再然后,是里间的门也在被踹。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重重落在门上,没几下,就传来木头裂开的声音,里间的门也撑不了多久。
每一次撞击声响起,元祁就跟着抖一下,蔚迟的心也跟着抖一下。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他们是六点半开始跑的,在六层窜了一会儿,来到四楼——发现怎么算也不够半小时。
大概是真的要完蛋了。
元祁小声地哭:“哥……我遗书还没写完……”
蔚迟摸了摸他的头,无话可说。
一声巨响,门被踹裂了,继而是密集的高跟鞋踩地声,至少有三四个人。
蔚迟听到指甲刮擦到铁皮的声音,她们开始检查衣柜了。
嘎吱——
嘎吱——
嘎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将死之际,蔚迟感觉自己的五感被无限度地放大,几乎能把各种边边角角的声音听个清楚,他冷汗狂冒,肾上腺素飙升,感觉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充斥了整间铁柜。
嘎吱——
嘎吱——
嘎吱——
还隔着一间。
到旁边了。
开了。
一丝亮光射入漆黑的柜内,元祁早把脑袋埋到了蔚迟身上,打定主意做一只死鸵鸟。蔚迟倒是凝视着那一线渐渐扩大的光线,因为那一瞬间的光太强,他甚至有点看不清,需要微微眯起眼睛。
这让他想起在老家的夏天,蝉声轰鸣。姥姥家的那扇门午后朝阳,打开也是这样的效果,来人站在逆光里,根本看不清。不过十次有九次都是纪惊蛰来找他玩,逆光里,男孩的声音带着汽水和老冰棍的味道:“蔚迟,玩儿去!”
他的眼泪混着冷汗一起流下去。
铁柜被打开了。
蔚迟跟周迎春看了个对眼。
周迎春还是一张青脸,胸前口袋里还插着手术刀,那一块已经被血染红,也许是李夏的血。
蔚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带着一脸狼藉涕泪,叫了声:“妈。”
周迎春顶着那张恐怖的鬼脸,迟疑了一秒,将柜子关上了。
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
劫后余生,是真的劫后余生。
蔚迟猛喘了几口气——他刚刚都吓得忘记呼吸了。
扛过一阵眩晕后,他又聚起精神,去听外面的动静。
蔚远藏身的柜子就在他隔壁的隔壁,他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
他听到周迎春拉开蔚远那间柜子了,停留了比之前更长一点的时间,大概也是在迟疑,然后,也把门关上了。
蔚远那间柜子在这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周迎春又检查了一下最后那间柜子,说:“这里没人。”
没过多久,另一个声音说:“这里有一个。”
然后是张宇凡的鬼哭狼嚎,还有推搡声、拖拽声,想必是张宇凡在挣扎,发现无果后,他开始破罐破摔地大吼:“这里不止我!那里还有——”
这混账!
蔚迟感觉元祁攥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一下。
但是张宇凡没能说完,出口的话变成了一种堵塞的、黏腻的奇怪声音,像喉咙被什么液体堵住了。
蔚迟听到周迎春说:“可能分头跑了,去找下一间。”
脚步声啪塔啪塔地鱼贯而出。
他们在柜子里又躲了十多分钟,蔚迟感觉胸口都被元祁哭得湿透了。
估摸着差不多要到七点,他先微微打开一点门缝往外瞧。他本意是想在这柜子里直接躲到七点以后的,但又想看看死人怎么变活。
张宇凡死在屋子正中,死相相当凄惨,喉咙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几乎割开了他整个脖子,只剩一层后颈皮还连着,血从那里淌出来,流了一地。与之相比,他胸口那个失去心脏的血洞都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可能又过了几分钟,那尸体直接消失了。带着所有的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活人消失那样。
大概是到七点了。
几个人从柜子里出来,元祁吓得都脱了力,出去时差点栽地上。
蔚迟出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硬物落地的脆响,找了一圈,发现是他妈落下的胸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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