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人窒息的十秒钟过后,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噗嗤”。
他睁开眼睛,看到蔚迟正看着他笑,眉眼弯弯。
他居然一下子鼻酸了,一张嘴声音黏黏乎乎地带着哭腔:“……你不生气吗?”
蔚迟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还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和侧脸。
也许是因为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只是这样的抚摸也让人感觉酥麻感一路从头皮窜到尾椎骨,身体都变得热热的。他捉住了蔚迟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摸蔚迟的额头和脸:“你瘦了好多。”
蔚迟亲了亲他的手心。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我我我锅上还煲着汤呢我去看一下,你再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叫你起来吃饭!”说完就跑进了厨房。
蔚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好笑:昨天晚上那么凶,这会儿亲一下手心都不兴了,笑死。
他又躺了一会儿,看到床头柜上端端正正地摆着自己十多天都没宠信过的手机,拿下来一看,电也是充满的,关了静音,信息多到爆炸。
他先确认了,没有以硕鼠为代表的“特调部”发来的信息,一时间说不上来是感觉担忧还是轻松。
他又点开微信,小红点一划划不到头,他先回复了来自导师和同门师兄师姐的垂询,又回了几个家庭群的消息,把几个莫名其妙跑到前排的营销号拉黑,还留下了两个红点。
一个是杨可的消息轰炸,最后一条消息是“抱歉啦姐妹[抱拳]“。
一个是申请添加好友。
杨可人不坏,但蔚迟总觉得自己与他没什么好聊,觉得这人说不出什么正事,于是先点开了申请添加好友的小红点。
有三十多条添加消息,来自同一个人。
最早一条添加消息来自八天以前,那是一个空白账号,丢过来一句话:蔚迟,加我。
第二条:蔚迟,不加我,你要后悔。
第三条: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第四条:你男朋友出轨了。
第五条:你加我我把详情发给你。
第六条:我草泥马的你装什么装?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加我我就到网上去把事情捅出来!到时候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
之后是毫无逻辑的谩骂和威胁,持续了三天。
蔚迟:???
心说哪来的神经病?
他有一点强迫症,把小红点都点掉,又把这个账号拉黑后,回到首页,还是点开了杨可头像上的小红点。
杨可发来了一百七十八条消息。
他一目十行,看明白了整件事:五天前,有个微博小号@三青大学官方发疯,带着一张照片,就是杨可曾经发给蔚迟的那张“纪惊蛰与美女在酒吧调情”的照片——当然那个美女就是玉兔——然后该小号又@了当时转发纪惊蛰和蔚迟在飞机上的那张照片的大V,就是蔚迟和纪惊蛰从爱丁堡回来的那趟飞机上,纪惊蛰亲吻蔚迟额头的照片。那张照片很是火了一阵,现在已经有两万条回复,六万点赞,三万转发。
该小号爆出了纪惊蛰的身份资料和在三青大学的就职情况,声称纪惊蛰是个男女通吃的“海王”,品行不端、三观不正,不堪为人师表,要求三青大学把他开除。
这条微博因为@那个大V,流量不低,还有人跑到大V的那条微博下吵吵,现在那张“飞机照”下面热评第一条是“只有我一个人看伤了吗?希望世界善待他们”,第二条就是“情况有反转,这个1根本不是个东西[微博链接]”。
于是,纪惊蛰和玉兔的那张酒吧照又火了。
有三成的人在骂纪惊蛰,有三成的人等后续,有三成的人要求锤时间线加舔颜,剩下的一成有打广告的、卖土特产的,还有要求三青大学彻查的。
这是五天前的事。
舆论发酵了一天半,那个大V又在自己微博下置顶回复:新照出炉,自由心证,指路[微博链接]。
楼中回复分为两派,一派队形整齐“呜呜呜呜我真的伤了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世界善待他们”,另一派主要就是骂前一派腐癌,居然给双向插头洗地。
杨可的解释是自己没忍住把酒吧那张照片分享给了几个gay蜜——主要是呼朋唤友地舔纪惊蛰的颜,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出去了,他这几天正在“排查”。
虽然蔚迟一直没回复,但他也一直在报告进展。
最后的消息是两天前的。
[杨可]:查到了
[杨可]:是曹笙搞的鬼
[杨可]:纪惊蛰和他有仇?
[杨可]:他那个千疮百孔的垃圾
[杨可]:居然还敢这么跳?
[杨可]:姐妹,你放心
[杨可]:我已经找人收拾他了
[杨可]:他再敢闹,我就把他的那些破事也捅出去
[杨可]:谁怕谁
[杨可]:幸好也没什么事,学校也没理他
[杨可]:你还好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哦
[杨可]:网上的事也算解决了
[杨可]:[微博链接]
[杨可]: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下次请你吃饭!
[杨可]:抱歉啦姐妹[抱拳]
蔚迟刷完所有聊天记录,心中无波无澜。
他觉得这些事情都好陌生、好遥远,仿佛是隔着一层玻璃的、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他兴致缺缺地想:如果没有“那个世界”,那么这些事就会算他生活中的大波折了吧?他会因此生气吗?会要纪惊蛰的解释吗?当然从逻辑上来说这个假设也不成立,因为没有“那个世界”的话他们也不会遇到玉兔、甚至不会和曹笙有交集……
他现在心中毫无波动,只觉得无聊。
他盯着杨可最后那条,“Y||uX/I抱歉啦姐妹[抱拳]“,心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种平静、琐碎的日常中去。
他点开了杨可发来的那条链接,就是那个大V发的“新照出炉,自由心证”的内容。
仍旧是一张照片。
是纪惊蛰横抱着他,走在一条林荫道上的画面。
“马格利特展”所在的美术馆离他家的距离不到两公里,那天纪惊蛰抱着他出来,没打车,就这么走回来的。
照片是透过一面窗玻璃拍的,大概是某家沿途的咖啡厅,拍摄技术并不专业,画面边缘甚至有些模糊,但偏偏把纪惊蛰的脸照清了——纪惊蛰抱着他,把他的头按在颈窝里牢牢护着,自己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露出的脸棱角分明、凌厉得惊心动魄。
很难用语言形容那种感觉,照片上明明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但单看这个男人,却好像行走在凛冽的刀锋剑雨中,浑身散发着一种……暴怒与仇恨。
有种飞沙走石的威严。
蔚迟没有见过这样的纪惊蛰。
看起来……那么锋利、危险、痛苦、目标明确、视死如归。
让人忽然想起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来。
下面的评论区一片鬼哭狼嚎,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程度比那张“飞机照”更甚。
热评一:呜呜呜呜我真的伤了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世界善待他们
热评二:从隔壁来,这还不是爱情吗?
热评三:大哥!冷静!杀人犯法!看看你怀里的宝贝!冷静!咱不杀人!不值得!
热评四:怀里的小哥怎么了呜呜呜千万不要有事啊……
“迟迟!吃饭啦!”
纪惊蛰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一手还拿着一把铲子,笑容可掬。
蔚迟抬头看他,又微微垂眸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他,如是几次。
心慢慢沉了下去。
这简直……简直……
不是同一个人。
纪惊蛰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站直了,问:“迟迟……怎么了?”
蔚迟又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打字,一声提示音后,纪惊蛰从屁股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显示收到蔚迟的一条消息。
[黑猫头]:纪惊蛰,你从哪个世界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