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很高,很壮,可能比纪惊蛰和硕鼠都要高都要壮,肩膀宽阔平直如马路,用两腿走路,姿势别扭,显得很僵硬。
到这里,“他”都还是个肢体不协调的人类。
但“他”有一颗纯圆的头。
很圆很圆,非常圆,几乎就是个完美的圆形……但世界上没有人的头是这种形状的。
这种观感非常诡异,因为太黑,看不清楚全貌,倒让人的思想飞得更远了。
总让人会想,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颗篮球?足球?
一个长着足球脑袋的“人”?
即使没有硕鼠的提醒,他都吓得忘记呼吸了。
那东西已经走得很近,一只脚踏在了离他的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他闻到了一丝皮革的气味。
忽然,眼前一晃,随即下颚一凉,半边脸都麻了。
那东西的手擦着他的下巴,抓住了硕鼠的肩膀!
为了做出这个动作,那东西必须躬下身来。
那颗“圆头”就到了离蔚迟很近的地方。
这个距离,借着月光,他看到了那颗球轮廓边缘的一条狰狞的红线。
像……血丝?
他只感觉脑中“轰”的一声,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是一颗眼球!
第140章 美术馆05
眼球怪人抓住了硕鼠的肩膀, 往上提。
硕鼠趴在蔚迟身上,双手死死地抠进土里,愣是扛住了没动。
眼球怪人的动作停了一会儿, 忽然开始抠挖。
就像在刨土一样,刨着硕鼠的那边肩膀。
而蔚迟的肩膀和硕鼠的肩膀几乎是重叠着的,自然也被刨到了, 没一会儿,那里就传来剧痛,很快, 他闻到血的味道。
更绝望的是, 他是仰面躺着的, 而且眼睛一直睁着。现在,那颗“眼球头”就杵在他的脸面前, 那颗巨大、漆黑的瞳孔距离他的眼睛不到十公分, 他竭力控制着表情,一动也不敢动。
可眼睛一直睁着, 旁边还时不时地刨点沙子过来, 他真的要到极限了。
肩膀的剧痛还在继续,血还在流, 他不敢去看, 不知道这边肩膀会不会被刨残……
这么刨下去, 是不是快要到大动脉了……
……不会就这样被斜着刨穿吧?
为了忘记闭不上眼睛的痛苦, 他天马行空地想着别的事。
可还是不行。
他撑不住了。
他感觉到一滴眼泪,在眼角边悬挂了好一会儿, 终于, 缓缓地滑落下去。
完了。他想。
就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 眼球怪人抬起了“头”。
那颗巨大的眼球转向了其他方向。
没有看到这凭空出现的一滴“水”。
然后, 它站起来走开了。
蔚迟还没有来得及感慨劫后余生,身上的硕鼠立即爬起来,窜了出去。
蔚迟转头去看。
只见眼球怪人走去的前方,也有一道黑影在缓缓走动,而硕鼠则绕了一个大弧线,朝那个黑影狂奔而去。
眼球怪人顿了顿,微微偏转了一下“眼球头”,似乎是在看硕鼠。
蔚迟忽然喊:“硕鼠!那是谁?”
硕鼠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蔚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想来定是满脸“你要死啊?”
蔚迟观察了一下眼球怪人,继续喊:“没事!可以说话!它没有耳朵!”
一个只有眼球脑袋的人,当然没有耳朵。
蔚迟又问:“前面那个是谁?”
硕鼠回答:“白教授!”
眼球怪人正在向缓缓走动着的白教授过去。
蔚迟现在还不完全清楚是什么状况,但脑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白越光大概也跟他刚刚一样,无意识地行走在旷野上。
这么想着,他环顾四周,又发现了两道在不同方向上的黑影,也在缓缓行走着。
是楼高升和周奕洋吗?
眼球怪人的视线随着硕鼠移动着,但只要硕鼠与白越光汇合,那么眼球怪人的目标就会变得清晰无比了。
蔚迟又看了看另外两个黑影的角度,朝着其中一个冲了过去。
如果把那个眼球怪人的视野完全与人类等同的话,蔚迟奔跑的这条线路,就还在它的“视野”或“余光”中。
果然,蔚迟一跑起来,那个看起来就要朝硕鼠动身的眼球怪人又顿了顿,视线转向了蔚迟。
它一会儿看看硕鼠和白越光,一会儿又看看蔚迟这边,显得颇有些选择困难症。
硕鼠先冲到了白越光身边,把白越光按在了沙地上。
这下,在眼球怪人的视角里,硕鼠那边消停了,就只剩另一边还有动静。
它做出了选择。
蔚迟跑得近了,认出了那个黑影是楼高升。
还有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他听到了风声,转瞬即逝。
他不敢回头。
10米,对他来说只要不到两秒就可以跑完。
他却忽然感觉到漫长。
好像……永远也到不了似的。
他最终还是跑到了,把楼高升狠狠扑倒在地,还滚了几圈,在翻滚中,他看到了身后的景象,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心脏传来不堪重负的剧痛。
——那简直是地狱里才有的画面。
之前看到眼球怪人的时候,它走路还有点同手同脚的僵硬,虽然长相可怖,但似乎很笨拙,如果恐惧程度十分满分的话,大概能堪堪打个六分。
可这时,那家伙正向他冲刺而来!
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恐怖的威压,像一颗炮弹一样朝他汹涌袭来!
那颗“眼球头”,在这样的移动中完全变了形,眼球表面的血丝狰狞地扩散开来!
他感觉到了一种决绝的、迅猛的死亡。
无处可逃、无力反抗,甚至可能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有,仿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路中央,而一辆巨大的碾压机已经压过了膝盖,正在慢慢往上半身开。
他刚刚跑得太快,滚动还没有停止。眼球怪人已经瞬间来到了他面前,手一伸,捞起一个人。
几乎可以说是运气了——蔚迟和楼高升抱在一起滚,刚好滚到了楼高升在上面的时刻,所以被捞起来的那个是楼高升。
“唰——”
楼高升的两条腿被捏着,身体从中裂成了两半。
内脏和鲜血盖了蔚迟满头满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
蔚迟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画面——一道弯月下,圆头的怪物投下山一样巨大的阴影,把一个活人生生撕成了两半,漫天都是飞散的粘液和组织……
而这马上,也将是他的命运。
“嘭。”
“噗。”
轻微的响声,在这个地狱般的画面中似乎微不足道,仿佛是临死前的什么幻听、可笑的错觉。
——不是错觉。
那怪物停下了。
下一刻,它扔下手中的残肢,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个身体蜷曲起来,仿佛正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西装革履的身躯隆出肌肉的弧度。
然后,它踉踉跄跄跑开了。
在它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蔚迟都没办法动作,浑身的肌肉仿佛被冻住了,根本无法控制。
死亡的寒意笼罩着他,他听到自己心如擂鼓,仿佛要把自己的肋骨撞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他看到硕鼠的脸,看到硕鼠的嘴巴在动,但他耳边的心跳声太响了,他听不见硕鼠在说什么。
硕鼠开始拍他的脸。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不要动我……让我缓一缓,我心脏疼。”
“好吧。”见他有了反应,硕鼠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去捞周奕洋,等会儿再来接你。”
蔚迟轻微地“嗯”了一声。
周奕洋还在荒原上行走,硕鼠过去叫他,叫不醒,就一把扛回来。这时候蔚迟已经好多了,跟他们一起去把坐在不远处的白越光接上,蔚迟打算回那个生了火的避风处,但被硕鼠制止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