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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蓂(219)

作者:挺木牙交 时间:2023-05-09 09:48:12 标签:玄幻 强强 情投意合

  那两个字,“经香”。

  也许断镜树山上的阁楼已经倒塌,但它永远冷酷地站立在荆苔的噩梦里。

  “小师叔说的是——”甘蕲想起那个已经开花多年的废墟,明白过来,然后蹙眉道,“看起来是一样的,可……不太对。”

  荆苔正近乡情怯地不太敢继续上前去,闻言立刻道:“什么不太对?”

  “味道。”甘蕲笃定地说。

  “味道?”荆苔听了这话反而愣住了,他从没有从这个方面想过。

  说话间,凤王已经和白鹤对呛完,气哼哼地、风风火火地进了阁楼,耀目羽衣也消失在木质阁楼之内。

  草绿色的布柔软地垂在三楼的窗户前,随风慢慢摇晃,掩映间露出一个人的身影,垂着头,冷硬的鹤纹面具,静静地呆在那里,荆苔甚至能想象出他枯瘦的手里或许抓着一把极华丽的匕首。

  “是味道。小师叔你知道的,我是半妖,我对这些……会敏感一些。”甘蕲再次嗅了嗅以作确认,“这个很香,草叶的那种香味,但那个……没有味道。”

  荆苔还在思索草叶的香味指的是什么。

  “里面还有其他的人。”甘蕲说,“是……佛骨。”

 

第171章 嘶青云(六)

  ……吾十七岁即出门远行,曾闻洪流中逆流而上者,虽愚犹智,深以为然。吾曾留恋川流而不返,以浪潮为歌,引游鱼为伴,于聿峡闻稚子作歌,其声高越,三月猿声肆虐,如歌如泣,闻之泪落沾襟。纵心如铁石,然人非草木。

  ……稚子其歌曰:“好大世界,无遮无碍。死去生来,有何替代。要走便走,岂不爽快。”吾迎风而泣,念远方之血亲,悲远游之故友,不觉肝肠寸断,唯恸哭而已矣。见河床中白土累累,先民之灼灼岁月,俱在此矣,吾视之,如揽镜自照,世间万事循环往复,亦无新事,旧曲重弹,唱词依旧。……

  吾此去,归期无定,遂留一笺,供后之人垂古,然名姓之类莫值存留,万千人如一人,一人如万千人,此生非我所有。

  ……眠仙之地于天涯海角,若能登之,亦为生之大幸,无足叹息,长生者悲长生,短命者悲短命,人人自悲,如水蜿蜒,有人求火,然火亦有不足,其中万间,莫能道之。望后之来者,于此入海口,看破世间秘辛,吾必于死地斟一大白,抚掌大笑,祝尔终得所愿、死而无憾。

  某,绝笔。

  而这世外仙境 不过持续几息,轰然一声巨响,乌云前仆后继地汇集过来。

  眨眼之间,那些温和善良的气息转为狂风暴雨前的宁静,对着荆苔和甘蕲两人呲牙咧嘴,仿佛在他们和那座散发着香味的经香阁之间,树起一堵无形却监视无比的铜墙铁壁。

  经香阁仿佛还安然无恙,却又摇摇欲坠,闪电不要命地劈下来,霎时间,不远处的山丘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裂成两半。

  那条裂缝冲击力极强地向四周爬开,眼看就要打到荆苔脚下。

  电光火石之间,甘蕲一手搂住荆苔,接着有力的双翅展开,极速腾起,同时避开迎头狠狠劈下的闪电。

  就在两人离开的前一息,荆苔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裂成了几十尺的深谷,黑洞洞的泥土,不久前还坚韧生长的草地、大树和杂花,都跟着裂缝簌簌而下,被避之不及的白色闪电劈得焦黑似炭。

  风雨飘扬之中,荆苔面色不善地望着裂缝深处。

  “阵法被触动了。”荆苔说,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到意外,“果然还是这样。”

  甘蕲没有听太懂,刚想问一嘴,但不过转眼间,他原本已经足够赤红的眼眸照见了一片更加深重的红色,热气滚滚而上,亮起獠牙。

  ——炽热的岩浆从地底深处,咬破阵法钻进来,甫一露面,便野心勃勃、迫不及待地朝经香阁探去。

  甘蕲抱着荆苔,反应得比岩浆还快,竟在它到达之前掠到了经香阁门口。

  一丝异彩的光透过云彩,照在阁楼的门上,匾额上的字迹闲云野鹤悠闲地呆着,那只白鹤静静地看着岩浆涌起,淹没草地和山丘,把阁楼变孤岛,它依然没有移动的意思,浑身上下洁白干净,片尘不染。

  荆苔病急乱投医地往外拍符咒。

  瞬息数不清的各色咒文在经香阁外叠加结网,令人眼花缭乱,其实作用不大,但足够撑到阁楼本身的抵御阵法升起。

  阁楼里面具修士道:“白鹤,你走吧。”

  白鹤执拗地高吟一声,没有回头,也没有动,火色染红了它的羽毛。

  荆苔吁气地看了一眼岩浆在水蓝色的阵网上掀起又落下,不知为何灵骨位置隐隐做痛,仿佛撞得一头血的不是岩浆、而是他自己,他眼皮狂跳。

  甘蕲忙:“伤到了吗?”

  “没事。”荆苔摇摇头,把微痛感甩出脑海,随即放出神识,刚冒头,甘蕲的神识就缠了上来,搭着荆苔的神识一齐扫进了阁楼里。

  正如甘蕲所言,荆苔果不其然感觉到了三个人的存在。

  一个是修士,一个是那位漂亮凤王,还有一名尼姑,荆苔的呼吸顿时停止刹那,他感受到一道金光正照耀着她的灵骨和心脏,温暖如春,慈眉善目。

  正在老去的尼姑拨动佛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无论外界如何波涛汹涌,好似都不干她的事情。

  十六蓂中只有月火寺会让自己随着时间慢慢老去,直至老得佝偻、虚弱,都不会起永葆青春的念头,仿佛能不病不痛地自然老去是上天的福报,对于生死,他们没有执念。

  似乎是察觉到荆苔的神识似的,尼姑停止拨动佛珠,缓缓地睁开眼。

  她的五官是如此柔和,宁静无欲,眼神静穆。

  荆苔的神识由衷地抖动一下,甘蕲紧紧地箍着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她不可能能注意到你,可能是本能。”

  修士有点未卜先知的、奇异神秘的本能并不稀奇。

  尼姑并没有说话,好像只是刚刚从入定中醒过神来似的,荆苔稍稍安心,神识扫向面具修士,此刻他们三个围坐在圆桌前,桌子上摆着那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

  三名修士彼此都不说话。

  “你靠谱吧,不能事没办完就先死了。”最先开口的是妖王,颜色热烈的羽衣垂在地上,语气轻佻,“你真的不把那鹤赶走?就让它这么在外头?”

  “你们妖灵,总是这么固执。”修士忧愁地看向白鹤留在帘子上的影子。

  凤王得意地昂起头,随即鄙夷道:“你们人就不一样了,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我那不成器的族人怎么样?还和火种在一块吗?”

  甘蕲陡然被点了名,神色一时难以言喻。

  “火种和护身符,那是能分开的吗?”修士说,隐藏在面具下的视线扫过来,荆苔被他养得久了,登时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胆颤起来,生怕被发现。

  凤王来了兴致:“他最近偷偷在我的火里把灵骨炼了,你可知道?”

  “什么东西?!”修士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耳朵已聋。

  “你不知道啊。”凤王舔舔嘴唇,“火种也没告诉你?你这不行,没把你当自己人。”

  修士拍桌怒道:“你怎么不拦?!”

  凤王耸肩,无辜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能拦住吗?你不如怪你自己教得不好,那么多蛋在巢里,挑谁不好,非得挑这只胆子比天大的孔雀,况且……他没有融合谁的血脉,族里可没妖能管得住他。”

  修士被噎住,而后捂脸痛苦道:“他挑护身符的时候,还是一团火,我还没有开始教啊这怎么能怪我!”

  荆苔惊心动魄地害怕岩浆会扑进来,但幸好这个阵法看着的确很坚实。

  他有点莫名其妙地听那俩人扯嘴皮闲聊似的,听到这里,荆苔似有所想地对甘蕲道:“你听这妖王的话,好像你出生只需要融合血脉似的,什么叫融化?……当归,你在听我说吗?”

  荆苔捏甘蕲的虎口。

  甘蕲回过神,眼睛一亮,低头蹭了蹭荆苔的头发,高兴道:“小师叔一眼就挑中了我,还没有化形、就挑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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