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佟堇呲牙咧嘴,“要是真断了还能长回来,长不回来以后就靠姐姐保护我了。”
“别说了。”钟黛扬起脸,眼眶有点发红。
佟堇吓了一大跳,忙道:“没事的!没事的!”
谯雪绿于是跃下来,加入全蕴的打斗之中去。
全蕴余光瞥到师姐,心里立刻松快不少,她必须保证自己不被鱼祟伤到,不然她就有可能是下一只鱼祟,这只鱼祟似乎能用呼声指挥,随着它一声令下,许多小喽啰挡在他的身前,全蕴就是被这些小喽喽缠住了,急得焦头烂额。
谯雪绿掠过全蕴,手中的枪在半空中转了几个来回,随一大法诀直接刺向那只大鱼祟。
小喽啰纷纷转头要走,
全蕴身形一动,闪到它们和大鱼祟之间,笑道:“走什么走!”
说毕,全蕴不再管身后之事,全然安心地把后背交给了谯雪绿,只抓着枪,严严实实地堵住小鱼祟的去路。
她在心里给谯雪绿和大鱼祟外围划了一个圈,不允许任何鱼祟越过去。
洞见修士的神识沉沉地压下来,把大鱼祟死死地定在原地。
瞬间,大鱼祟的周围出现了十数个谯雪绿,每个谯雪绿都持枪、威风凛凛,摆出不同阵势,大鱼祟仰头呼号,腥臭的烟雾从它口中吐出,而后漫开,带着一股凶煞之气,浑身鱼鳞落体,如漫天箭矢飞出,被十数个谯雪绿扫枪击落。
风驰电掣间,这些谯雪绿在逼近之时又合拢为一个,只单手抓着长枪的末尾,“扑哧”一声,枪刃突破黑雾,没入鱼祟脑仁。
黑雾眨眼淅沥消融,露出谯雪绿持枪钉进鱼祟脑仁的身影。
如同神台之上值得铭记万年的塑像。
众人默然片刻,接着群情激昂地欢呼道:“尊主!”“尊主!”“尊主!”
谯雪绿面容冷淡,不发一言。
没了发令的,全蕴很快扫落了其他小喽啰,谯雪绿利落地抽出长枪,注视鱼祟隐没在船体溅起的水沫之中,被更多路过的鱼祟撕碎。
长枪消失,双手扬起,谯雪绿挟全蕴一同返回到甲板上。
腥臭的红水许久都没有散去。
“各自去看少了几个人!掌舵离开此地!”全蕴吩咐完毕后,走到船头的谯雪绿身边,叹了口气,“伤亡肯定不少。”
“你看它们走的方向,要去哪儿?”谯雪绿盯着鱼祟和水流去的方向。
“不知道。”全蕴诚实道。
谯雪绿捏来一把翠绿竹叶,随风抛去,竹叶像绿色小鸟般扑棱扑棱,眨眼间四散在风里,她道:“事情不太对,不知道哪里有了异动,它们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奔赴什么呢?”
全蕴久久不语。
谯雪绿又道:“刚才那只鱼祟很强。”
“是。”全蕴想了想,“玄心巅峰,还能叫其他鱼祟帮忙,师姐,我觉得鱼祟好像变强了,以前有记载的鱼祟至多刚到玄心。”
谯雪绿沉吟片刻,而后抬头道:“我们跟着它们一起走。”
“一起走?”全蕴没想到谯雪绿会这么做,担心道,“它们去的地方只会更危险。我们这里倒流,其他十三水未必就不会倒流,未必就不会出现玄心巅峰或者更强的鱼祟,真的要跟着走吗?”
谯雪绿望着水流奔赴的方向:“走吧。”
全蕴还想再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谯雪绿说,“没有其他的选择,算是我们跑到世界的边缘、躲到天涯海角,就能避开结局吗?你想想挽水。”
“挽水?”
谯雪绿道:“挽水如此支撑,也没有避开变成死水的结局。”
全蕴默默良久,长叹道:“好吧。”
“我之前看到骨影,已经觉得是最难对付的东西了,果然老话说得对,事情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师姐,这到底该怎么收局,难道要让所有人都死去才能真的结束吗?”全蕴又道。
全蕴没有等到回答,忧愁地转身去吩咐转向。
谯雪绿叫住全蕴:“加灵石,加速过去。”
全蕴点点头,谯雪绿把手搭在冰冷刺骨、腥味十足的船舷上,目送鱼祟和波浪潜流,船体正在变向,决定与这些鱼祟和波浪一同奔赴未知的目的地,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师尊登洲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人是不灭的。”师尊说,然后走了,并且不再回头。
在十四水里,殷阙是最先被淹没的,可能与他们地势低有关。
一地一水,养一方人。
萱水流域的住民也不愿离开自己的祖地,游说的弟子磨破了嘴皮,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弟子们只好垂头丧气地跑回来,抱怨:“怎么会那么执着呢?”
是啊,怎么会那么执着呢?
不过是一条水,不过是祖先住过的地方,人怎么就会那么执着。
有人执着要登洲,无论弟子们如何撒泼打滚、哭号哀求也要走。
有人却死不肯离开,宁可化作水鬼和白骨。
但现在不一样了,谯雪绿想,从未变动过流向的水变向了。
冥冥之中,谯雪绿仿佛看见某种一直捆缚这片大地的枷锁松动了。
也许意味着结局,但也许,是一个改变的开始。
第188章 老烟水(终)
全蕴把余下的灵石盘算一遍,对掌舵的弟子道:“不用节省,越快越好。”
那弟子略有犹疑,终是点头应“是”。
全蕴扭头,看见在角落里,佟堇摸着书箱,靠在钟黛的身上困倦地睡了,钟黛虽面有疲色,但还努力地睁着眼保持清醒。
意识到全蕴的视线,钟黛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心地让佟堇靠在衣服堆上,摆好她受伤的手。
佟堇企图清醒:“……姐姐……”
“没事,你继续睡。”钟黛说,安顿好她才走过来,对全蕴行了个礼:“师叔。”
“嗯。”全蕴说,“阿堇的伤严重吗?”
“不算严重。”钟黛道,“脱臼了,又用力太过,好好养,养得回来的。”
“从前我教她要勤加修炼,莫要偷懒耍滑,她就是不听我的。”全蕴苦笑,“若有你一半,也能自保了,我也放心些。”
“我会保护她的。”钟黛笃定地说,神情坚定。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再度睡得极沉的佟堇。
“现在是要去哪里?”钟黛问,“好像变向了,师叔刚刚是去填灵石了吗?”
“你师尊决定的。”全蕴点头,“跟着鱼祟和倒流的水走。”
钟黛沉默了一会:“我们的灵石不多了。”
“是不多了。”全蕴面色不动,“但总不能这样慢腾腾地过去,不然世界毁灭也只能赶上个响,天下如何瞬息万变,阿黛,你知道的,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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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什么?”
“我方才忽然隐隐觉得,会做这样事情的,不会只有你师尊一个,不会只有殷阙一门。”
确实不止他们一门。
殷阙的沙艘全速走着走着,醒来的佟堇终于意识到他们是在往哪走:“这是在禹域地界?”
“是。”钟黛道,“师尊发出去的信得了回复,的确全天下的水都在倒流,鱼祟和水都在向禹域走,出现高阶鱼祟的地方不在少数,都很难对付,可能是水的倒流、鱼祟的聚集刺激了鱼祟的进阶,毕竟它们是邪祟,不能按照寻常修士的路子去想。”
“感觉会有其他蓂门来这里。”佟堇道,忽略在水下绞缠的鱼祟,津津有味地打量周遭,“我还没有来过薤水,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
薤水流域大多数也被淹了,只有零星的几个高高山头还保持在水面之上,像雨后换气的鲤鱼,油脂在水面上弥漫出彩虹般的不详光华,仿佛结成了一张薄薄的屏障,有种喘不过去的拘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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