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本来也可以。
楚熄仰起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到中午了。
而江声才刚起床。
他忍不住咬牙,薄唇边溢出微笑。若是撇开他的疤痕不谈,楚熄倒是有张唇红齿白、深邃俊朗的脸。只是如今眸中带着阴郁,便显得格外割裂。
不知道节制的东西就该沉塘处理,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张弛有度?
真的很没品,活该他被丢掉。
楚熄有些反胃,通宵后混沌的脑回路大概都有些不正常。他不想承认自己嫉妒愤恨到几乎咬碎牙。越是极端的情绪下,他越是表现得像只好狗狗。
【哥哥好好休息!玩得开心就好,我没关系的。】
【狗狗咬花.jpg】
来自号码[AAA哥哥]:
【好好养伤,过两天来看你】
【摸摸小狗头.jpg】
楚熄绿眸抖动下,嘴角扬起一点笑。
成年人的世界,过两天其实就是遥遥无期的意思。“过两天请你吃饭”、“过两天出来玩”、“过两天聚一聚”……能实现得少之又少。
楚熄知道这种潜规则,但是也不妨碍,他从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期待。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来了,他什么都不准备才是辜负。万一他没有来,这两天的期待也是一种煎熬的快乐。
*
江声盯着楚熄发来的小狗图看了看。
漆黑的毛发圆圆的眼睛,咬着粉色小花歪着脑袋,犬牙健康又乖顺,看起来漂亮又老实。
虽然江声觉得毛茸茸都可爱,但应该算是坚定的狗狗派,对他来说,小狗身上的忠诚热烈和寻回性更合他的脾气。
江声把小狗表情包存入相册,继续查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要回复。
撇去大堆无效消息,他看到严落白的发来的微信。
01:39
【你不回来?不回来让我给你打电话收拾烂摊子干什么】
【语音接入失败】
【语音接入失败】
【在沈暮洵那里?】
【你难道是把我当僚机用的,我单方面申明不接受外包工作】
03:50
【你是不是有点太忙了,江声】
10:11
【离开给我打电话,小心被拍】
12:28
【复合记得报备。】
江声把这时间扫了一眼,他的经纪人真的是很敬业的打工人,不过加班到四点是不是有点太容易猝死了,好危险。
江声:【。】
严落白回复很快:【?】
江声:【已阅。苦守寒窑十八载委屈你了,我再蹭顿午饭就回来】
严落白照猫画虎:【。】
门口传来“嘎吱——”的响动。
江声抬起头,看到沈暮洵走近,把灯光按亮。
这里环境实在是太黑也太压抑,明明江声记得以前不是这样。他们租的房子朝阳,以前他黄昏会喜欢在沙发上睡觉,中午喜欢在卧室睡觉。百叶窗总会透出温暖的光,非常明亮。
但现在因为沈暮洵艺人身份的特殊性,屋里的窗帘都拉得很紧。一点讨人喜欢的阳光都照不进来,哪怕灯光通亮,都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青年穿着黑色的卫衣,脖颈挂着一副耳机,颈侧和喉结上的咬痕清晰可见,青年任由它们袒露出来。
江声看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他明晃晃的罪证,“……你好歹遮一遮。”
“又不出门,有什么所谓?”沈暮洵扬起眉毛,走过来把手里的温水递给他。
手指摸摸江声的额头,又扶着他的面颊摩挲,力度很轻,眼帘低垂轻声问,“有不舒服吗?”
江声靠在床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眨眨眼睛,“不会。”
沈暮洵说他会让江声舒服,也确实做得很好。他的力气不小,会很大很重,但哪怕在失去理智兴奋到上头的时候,他也记得江声不喜欢被粗暴地对待。
所有力气和力度全部都控制在会让江声觉得快乐的区间,他的一切顶撞和抚慰都是为江声服务,只要能把江声送到顶峰,他看着他的表情被他亲吻,就几乎能感觉到一种迷幻剂般的快感。
江声薄红的唇色被水洇湿,黑发如流墨般衬着他白色的皮肤。表情带着懒倦,歪着的颈侧上全是沈暮洵留下来的痕迹,而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只是耷拉着眼睛甩了甩胳膊,咕哝补充,“……就是没什么力气。”
“晚点帮你按一按。”沈暮洵对他伸手,“到饭点了,先起来吃饭?”
江声扶着他的手撑起来,“我闻到葱油的味道!”
“嗯。”沈暮洵目光低垂,有些晦暗。他很好地支撑着重量,慢慢反握住他。
青年的手是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的手,骨节清晰又柔软,抓在手心的时候总是让人想收紧一点、再收紧一点。
鼓噪的心跳陷入熟悉的烦躁,沈暮洵轻声说,“中午吃葱油虾仁拌饭。”
“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做饭的?综艺上面也看起来根本不会的样子。”
沈暮洵眉梢扬起一下,嘴角勾起淡淡讥讽的弧度,“当我是萧意吗,上综艺做厨子的?”
江声:“……”
理性讨论,江声觉得萧意如果当初没能夺权成功,去做厨子说不定真的是一条出路。
来到客厅,江声才发现这里放着沈暮洵本来该在卧室的电脑。一旁杂乱无章的纸张散落,应该是沈暮洵怕影响他睡觉,搬出来办公。
他打了个哈欠,进洗手间洗漱之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的时候,沈暮洵点开电脑中的音轨播放出来,然后询问江声,“有什么想法吗?”
沈暮洵已经是成熟的音乐人,江声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业余爱好者能提出什么建议。
但他还是认真想了想,随手挖了一只虾仁,盯着虾仁说,“我觉得少了渴望。”
“渴望?”
“我之前去过一次举世闻名的热带雨林,我以为我会看到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我的身上,我张开怀抱拥抱大自然,听到世间万物与我共存的声音——”
江声把虾仁送进嘴里。
很新鲜,他眯起眼睛,有些享受。
“但没有,踏入森林的一瞬间我就感觉不安。那里的冷是一种残酷的渴望。生机勃勃的森林渴望尸体,他在觊觎每一个旅者,无数眼睛暗中盯着我,渴望血液与□□作为养料。”*
“和吸血鬼是不是很像?”江声继续寻找虾仁,“你的渴望太热烈,太像人。”
沈暮洵的渴望是爱欲的渴望,他无法控制的情感熔铸在音符里如同海浪一样汹涌,带着痛苦,带着怜惜,带着幻想。江声觉得他是把自己置身人类的角度思考,而不是站在吸血鬼的一方,没有对食材的,冰冷的渴望。
人在吃虾仁的时候,可不会觉得虾仁很惨。
沈暮洵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在江声说话的时候把自己盘子里的虾仁也挖给他。
江声于是从森林说到乐器,跟着他的音轨哼出两声调子,说他这一段写得特别好。
他的思绪总是鬼马又跳脱,像是不断跳动的火星点起如柱的大火。总是想到哪里就是哪里,随心所欲,偏偏就是这样,才能让人觉得他灵感的灯盏被点亮起是何等随意。
沈暮洵曾经希望江声和他站在一起,与他做同路人,最好的竞争者。
江声的确拥有这样令无数人羡慕的才华,轻易引导狂热、壮丽而冷酷的情感自然融入曲调中。寻常人似乎很难理解天才的概念,天才的傲慢也很难承认世界上还有更天才的天才。真正的才华是上天给予他挥霍才华的资本,这世界上一定有个位置为他虚位以待。
只要和江声站在一起,他的思潮无可避免会被倾倒征服,几乎无可自拔地坠陷入他的海流。
沈暮洵困于爱慕,困于风险,困于他恐惧而迷恋的一切,困于江声。
他从来不是吸血鬼,他做不到冰冷的摄取。
他只能做被掠夺的人类,作为食物被吞咽,已经成为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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