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绘转身离开,银色的碎发扬起,脚步越发快。几乎像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一般。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回是迟钝,又不是傻子。
他在林回面前暴露出问题并不是一次两次,林回看节目的时候应该也……
脑袋里面的东西十分紊乱。
有理智在质问他,做过界的行为、打过界的赌约的时候,林回看到会有多痛苦。
有情感在袒护,说人的本性就是利己。他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又有什么错。
太乱了,像是什么东西都被架在火上烤着,审判着。
烧出的气体有难闻的气味,凝结成扭曲的灰烬。
林回为什么要露出那种歉疚的目光。
他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卜绘觉得负担,从而没办法好好和江声相处吗。
还是因为他明知道卜绘想和江声呆在一起,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只能允许卜绘悄悄离开,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一种多余吗。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而不是疯狂的、带着恨意的、充满责怪和怨气的。
让卜绘真的没办法忽视自己的罪恶感,真的没办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僻静的角落,卜绘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去很远。
他烦闷地看着人流涌动往外走,想把江声这个名字从头脑中剔除都做不到,因为过往人群产生的每一段噪音,都涵盖江声的名字。
高瘦颀长的青年靠着墙壁,沉默地抽出口袋里的烟盒,修长的手指把烟夹在指间。
江声不喜欢他抽烟,卜绘又在这段时间偏偏和江声住在一起,硬生生嚼着糖块把烟瘾止住。虽然总是觉得很不耐烦,又觉得江声管得太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听他的话。
这会儿,一切情绪,一切瘾症,全部都无法控制地反扑了上来。
面门火热,喉咙干涩火辣。
点燃香烟,卜绘盯着明灭的闪烁光晕看,眉头拧得很死。他恍惚地想,被江声闻到味道,一定又不肯让他睡在他旁边的地上。
脾气好大。
他对别人都没有过那么大的脾气。至少不会对林回这样。
刚这样想完,卜绘又忍不住嗤笑。他的这个想法,如果被林回知道,或者洞悉。
林回又会怎么看他。
卜绘从小就是林回的保护者,他从小就有这样的自觉。弟弟生病了,所以要让着弟弟,迁就弟弟,不要和弟弟抢。
可实际上,林回性子温吞,就算卜绘恶劣地抢走他的玩具,他也只会忍让,他一向这么懂事。
卜绘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是思想成熟的大人,不是顽劣的小孩子。他现在更不会和林回争抢
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食指都被烟烫了一下,卜绘才蓦地回过神。
……可是,江声并不属于林回啊。
他还是忍不住,也在不甘心地想。
胸口的心脏在不断地跳窜,敲在胸口发出沉闷又沉重的声音。
卜绘甚至偶尔会太过扭曲地对自己的亲人怀揣恶意,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和嗤笑。
这么懂事,这么善良,故意做出让人喜欢的姿态,是不是因为知道只要摆出这种圣父般的态度,就……
卜绘深呼吸,闭着眼睛,冷汗淋漓,额角的青筋不住跳动着。
疯了吧。
林之姮帮他这么多,他不能忘恩负义。
江声已经和林之姮承认了他和林回的恋情,如果到时候林之姮知道,卜绘又应该怎么和她解释。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江声的偏见,自以为是地抨击和冒出质疑的问题,当时的江声,根本不会和林之姮坦白什么。
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卜绘始终感受着那种烟熏火燎的痛苦,缓慢地、无法忽视地,烧灼他的皮肤。
*
其实就算卜绘不走也没关系的。
林回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有太多争抢的意识,他就算留在这里,也只能沉默。他渴望的交流,是只有他和江声的时候。
但是一点点私心,他不想江声的目光太多地凝聚在卜绘的身上。
对自己的哥哥带着这样的敌意,林回无法不感到愧疚。
明明卜绘和江声或许才更般配些,如果他真的对江声带有坦荡的祝福,如果他真的希望江声过得开心且幸福,他就不该这么做。
但他做不到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心。
利用卜绘的愧疚,让他离开这里,林回才是更羞愧的那一个。
他安静地靠在墙角,修剪整齐的指甲用力掐在手心,温和的目光静谧而眷恋地看着江声。
“楚漆。”被江声捂嘴之后秦安脸红得像喝了酒,他挂了一只胳膊在秦宴的肩头,“听说你和江声绝交了,真是谢谢你,现在江声身边朋友No.1位置已经是我的了。”
江声:“跟你没有关系!”
谁要和这种傻狗做朋友,最多也只能叫狐朋狗友。
“做江声的朋友。”楚漆眉梢扬得更高了一点,漫不经意,“等你继承家产才有资格说这句话。”
楚熄难得附和楚漆的话,“是啊,你现在连江声的鱼塘都进不了。”
楚漆目光看向秦安身边,脸孔尚且有些稚嫩的秦宴。
“……而你的弟弟,比你聪明多了。”
秦宴看向他,“挑拨离间没有用,我和我哥之间的感情和你们这种塑料兄弟可不一样。”
这个地方算不上十分安静,来往的人群吵杂,脚步声急乱。
沈暮洵等得太久了,忍不住抱着胳膊嗤笑,“莫名其妙。”
“争来抢去吵什么,很有意思吗?”
他向来直来直去,能让他充满怨气不甘又无能为力的人也只有江声一个而已。
沈暮洵迈开脚步,站到江声的面前。
江声愣愣的盯着他看。
头发还有些湿润,一张脸微微红着,沈暮洵皱着眉毛满脸不耐,手却有些恍惚地下意识抬起,似乎想去碰一碰他的脸颊,或者有些不安抖动的睫毛。
可最后却是冷笑一声用力按在江声的肩膀,搂过江声的脖子把他夹走,“我有事情和江声说,先走了。”
江声猝不及防地像软面条一样被拖着夹走,慌乱道:“等、等等??”
沈暮洵喉咙里又滚出冷笑,“等等干什么!还是说江声你很喜欢这种氛围?”
江声:“不是我是觉得有点丢脸!”
“沈先生还是这么粗鲁。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萧意没有拦着,只是靠在墙边。
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孔上有着和煦柔软的微笑,目光望着江声,“但我也是因为有事要找阿声才来的。”
顾清晖也碰巧在这时候赶来,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看到这里一大堆人聚在一起也并不意外。
男人挥退身后的助理,推了下镜框,道,“江先生。”
江声抿着嘴巴被沈暮洵夹走,身边的许镜危已经上前接过顾清晖的花,“顾先生给我就好。”
顾清晖没有松手,只是看向江声。
江声有点不会说话了。
想想办法江声,虽然你今天身体很累,可是大脑其实还精力充沛的对吧?!
先挑一挑重要的事情1v1。
然后剩下的人统统丢掉不要管就好了!!
他抓着沈暮洵的手腕,没注意到一旁用阴鸷冷漠的表情注视在场所有人的沈暮洵,表情有一瞬间茫然的空白。
他道:“顾清晖谢谢你的花,很漂亮我好喜欢!你给许镜危就好了,他回去会帮我插好的。”
然后说:“楚熄。”
楚熄瞥了一眼楚漆,似乎很为被江声的单独点出来而自豪,“哥哥我在。”
江声有点失语,因为他感觉他简直像是在点兵点将。
“我和沈暮洵聊一下,你跟许镜危回房间等我。”
萧意:“阿声,我呢。”
江声崩溃道,“你滚啊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真是差别待遇,我的朋友,你让我好难过。”萧意笑一下,“冒昧问一句,楚漆和我一起滚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