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氛围对于需要投入的创作而言是巨大的难关。
“从上期节目结束截止目前,观众票选数最高的主题为[声音]。”
荧幕上浮现出一系列不断飞逝的关键词,最后随着陈游凛话音落定而一锤定音。
“这是个很好的主题,看来你们运气不错。”
从开头到现在,只有陈游凛一个人说话的份儿,他不容插嘴,而背后的倒计时也让紧张的氛围加剧,打断他似乎也是有代价的。
接下来他开始播放歌曲小样。
样曲一出基本上已经在给歌曲定基调,两天时间本就紧凑,如果要自己创作、或者大改demo无疑都是伤筋动骨的事情。通常情况下,延续节目组给的路线继续走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江声靠在懒人沙发上,抱着胳膊闭眼听。
demo的调子都比较舒缓,也证明了节目组希望他们的创作往温柔的方向表达。
江声睁开眼,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节目组打着什么算盘。
声音这样的主题和舒缓的demo,当然最好是和一些社会现实问题结合。站在一部分少数群体的角度发生以得到一些群体的共鸣,把立意拔高,进而显得更有内涵更深沉,这样很好出圈,并且价值观非常正确。
沈暮洵在旁边分析,在他的笔记本上已经敲定三首demo的特点和发散性的方向,最后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一个整体的路径。
“两个方向可走。顺着节目组的思路,往走到人群中去的方向考虑。或者只停留在温柔的表面,加入一些烂俗的千篇一律的意象。”
可想而知后者的得分当然会很低,尤其是在卜绘、赛娜这样两个强力的竞争对手面前。
而随机分配demo后,江声拿到的是较为轻快的调子。
这倒是他擅长的风格,悦动、轻快、浪漫,主要是不怎么需要费脑子。
只是江声倒也不是很想按着节目组给出来的那条路走。他这个人总是在不该有的时候展露那一点反骨。如果他能在该听话的时候听话,其实他的人生会避免很多麻烦。
江声用耳机再仔细听了一遍demo,然后摘下来挂在脖子上,铅笔倒着在本子上点点点,陷入一些矛盾的思绪。
在思考的间隙他抬头四顾。不远处赛娜戴着耳机皱眉,卜绘在纸板上写写画画,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林回不断摇头。留意到江声的目光,林回百忙中转过脸,对他微笑。
沈暮洵敲了敲桌面,“专心。”
“我只是观察一下别人的情况,就像考试的时候也会有人在意有没有人先把卷子翻面。”
江声很快低下头,铅笔头在浓密的发丝里拨动,“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不是很喜欢顺着别人的思路走。”
江声没意识到,在时间紧迫任务紧急的时候,他的口吻会发生一点变化。
不是变得更认真,而是变得更懒散。这种懒散似乎可以被解读为自信与支配欲,他发号施令,并觉得沈暮洵会听他的。
也许因为是难得的独处,身边所有威胁性因素都在没空造成威胁,而他们将在接下来有一段相对紧密的关系,沈暮洵感到困扰他的一切情绪,堵塞他口鼻的煎熬一扫而空,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种轻松让他轻笑一声,胳膊搭在椅子后面,眉峰扬起,语气难得地把嘲讽剔除,竟带着调侃似的。
“天啊,江少爷如果这也不满那也不满,难道我们要在这短短的三十四小时二十分钟里完成构思灵感、编曲作词、磨合演唱、舞台排演这么多的事情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人,而不是二十四小时的工作机器。生产队的驴也得睡觉。”
“我倒不是那么想的。只是如果走第一种方案的话……我。”江声指了指自己,歪了下脑袋,黑漆漆的眼睛有着茫然的认真,“看起来像是那么有内涵、有思想深度的人吗?”
沈暮洵和他对视,笑了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强行要我写那种调子我也写得出来,套路我都明白,苦难与悲痛的叠加,再加一点英雄主义的风味。”江声想了想,“但是硬写出来出来的东西要怎么得到共鸣?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笑话罢了。何况你明知道我本质依然还是个虚伪的浪漫主义,强迫我改变路子只会诞生丑陋的三不像。你也不想我到时候被光头男痛批,骂哭,全网唾弃然后退网吧?”
【笑死,好可怜的口吻】
【强行要他写那种调子他能写得出来?可别吹牛吹大了啊江江,到时候真被骂姐姐救不了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暮洵是恋爱脑不是傻子,他带江声来说明江声其实还是有底子在的】
【啊,不好说呢。现在沈暮洵在我心里的恋爱脑程度实在是有点超标。。】
【默默点了】
“说不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来就是当我的绿叶陪衬,让你被骂哭退网说不定就是我的诡计?”
沈暮洵原本思路跟着他的话语走,大脑在精密地考量或计算什么,思绪跟到后面,忽然顿了顿。
他说:“哭,谁?你吗?那我得好好等着。”
江声是不喜欢哭的人。
相反,他喜欢看别人哭。看别人在他面前流露软弱的样子取悦他,算是一些恶趣味作祟。
“可以,等着吧,说不定真能看看我的笑话,我允许你拍照纪念。”
毕竟他这张伟大的脸,哭起来应该也还是很好看的。
江声支着下巴,从沙发上坐到了地上。眼睛恹恹地耷拉,“嘴上说着让我们自由创作,却硬是把其他的路都砍掉然后说希望大胆一点。节目组在这方面还真是傲慢。”
沈暮洵不置一词。
紧张的氛围让他没时间思考有的没的,更没时间困囿于他那些繁琐的纠结的心绪。他的脑子里想的是样曲如何改编,如何找到那个标新立异的创新点,当然,无可避免,同时也在想江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专注地想过他了。
如今大多数时候,他对江声的思念看法,说出来的语句,都带着他情感与理智的拉扯,一面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一面又犯贱想要贴近。
唯独在这时候,他不需要去想不要不要,不需要挣扎思考,竟然久违觉得轻松。
江声是个不易改变的人,迄今为止他依然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虚无的浪漫主义,脚从来不踩到实地。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经受过苦难的人,感受过的人情冷暖不比任何人少。但他向来拒绝感受与接收一切苦难,固执又偏执地生活在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他要这个世界只有飞鸟与阳光与歌,看不见脚下的泥土败叶,不关心献给他的花有没有永恒的时效,不在乎他们会枯萎糜烂,恶臭的尸体被虫子啃噬。
从一个角度来看,他空虚冷漠。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似乎他对世界怀抱着一种盲目的爱和积极的心态。
沈暮洵说:“所以呢,你想要什么样的表达。”
“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他们的规矩走。”江声的目光看向卜绘和赛娜,他们那边显然也陷入了激烈的讨论。投影上不断跳动的秒数在不断压迫人的心脏,江声没觉得多紧张,但语速还是在环境的影响下加快。
“而且,赛娜和卜绘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好好守规矩的人啊。你要做那个乖乖男吗,做一个千篇一律没有亮点的人吗,沈暮洵。”
沈暮洵来参加综艺从来都不是为了输。
很多人说他带江声来参加《你我的歌》是愚蠢至极的决定,不仅没办法把江声代入乐坛的视野,连自己的咖位也会连连往后退。事实上,最近逐步削减的商业代言也的确证明了一部分资本的看法。他们认为沈暮洵是愚蠢的,在爱情上昏了头无可救药的,不值得被他们投资的。
沈暮洵承认他们说对了一半,也许他是昏了头,但不全是。
没有人比沈暮洵更了解江声在音乐上的天赋。
他写过一首歌,叫《天才》。因为歌曲里充满强烈的个人情绪,很多人觉得他是写给自己的,因此痛批他世俗傲慢高高在上,说他的造诣技巧灵气也不过如此,怎么敢以天才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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