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的眼睛睁大,而后皱起眉毛看他。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顾清晖当然可以轻易地从他的表情中解读他没有开口、但已经通过眼神表达的话语。
“字面意思。”顾清晖说,“也是实话。”
江声开始思考,脑子里的齿轮开始卡巴卡巴地运转起来。
他耳边听着萧意和楚漆隐约的声音,面前迎视着顾清晖有些淡漠,似乎站在局外观察他表情的眼神。
江声的手稍微用力,忍不住把顾清晖袖口那节布料攥得皱巴巴。
顾清晖淡声提醒,“江先生。”
江声蓦地回过神松手,“抱歉。”
他看向那扇白色的门。隔着门他看不到萧意和楚漆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境况,也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但是非常短暂的时间之内,江声大脑中的思绪飞速运转,千万条思路的线都通向一个答案。
想不想呢。
诚实地说,不想。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江声都不想和楚漆再像这样相处三天四天。密切的接触让江声密切地体会楚漆的心情,那种压抑无力那种惨淡的爱意。尽管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江声也没办法解决。
楚漆又不是机器人,不能江声说不准他喜欢,他就能把喜欢的心情关掉。没那么容易。
对于江声来说爱情只是点缀。可以有可以没有,完全没必要为之痛苦。所以他会为见证楚漆的心而难过,他能理解一点,但很难完全共情。
可是。
非理性的思维像是雾气那样轻飘飘地涌动着。
如果连他都站在了楚漆的对面,他会不会觉得有些难过。
“说到底,楚漆是不一样。”顾清晖薄唇勾起,他的语调平静,却又好像有点奇怪。
他随手把攥着的牌丢出去,“他真是特别,不知道你教他打牌的时候,会不会说A是最小的牌。”
江声:“……”
“我打牌都是他教的。”江声,“……不对,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那么打!”
顾清晖垂着眼皮看桌面上散落的牌组,转移话题。
“我现在没有再拦你。”他说,“而你也没有出去。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江声摇头,“不对。”
顾清晖抬起眼睛看他,淡色的眼眸疏离。
“我是不想和他继续这样下去。”
哪怕当着镜头的面,江声依然说得很清楚。
【?!这算是蒸煮亲口认证的be吗我爆哭】
【不是,咱们嗑cp难道还要蒸煮盖章吗!!be了就不能嗑了么?!谁说的!哪里来的道理!】
【楼上说得对,再说了你看沈暮洵不也是众所周知的be!又暴躁又不可一世的人都低头找江江宝求复合被拒绝了,现在还不是cp榜第一!】
【现在的cp榜第一马上就要变成大楚了。。两方角逐非常厉害,和顶流打投有得一拼了】
【懂了,原来大家嘴上都说不要be,其实背地里be嗑的更香了是吧】
江声顿了顿,乌黑的睫毛垂敛下来,在眼睑扫下一层很淡的影子。那张总是快活又没有顾虑的脸上偶尔会出现一些犹豫,但大概很少像这样陷入某种淡漠的沉思。
顾清晖望着他,裹在手套里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下。
“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再继续不清不楚下去,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一种痛苦。”
江声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把玩手里的牌,修长的手指夹着牌一片片地往泡沫墙上扔。
“我是很想让楚漆做我的朋友没错。”
朋友,朋友,朋友。
江声在心里嘀咕着这个词。
他的胳膊架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找准星。
想来想去都还是很想叹气,于是又叹了口气。
漂亮的脸上挂着诚实、恳切又带一点遗憾的表情,他低声说,“但那是自私使然,我自顾自的要求当时并没有考虑他的想法。”
顾清晖的手指动了动,他脸上的表情很少,说话的样子像是在进行秩序性的分析和重构,“并不是你自顾自的要求。”
就算给楚漆一个机会让他走,他也不会走的。
痛苦和爱欲一样都是沼泽,抓着人的脚踝往下拽,而楚漆显然没想过往上爬。
江声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从耳朵里一过,张口道。
“如果做恋人很痛苦,那就分开,如果做朋友很痛苦,那也……”江声顿了顿,眼皮耷拉下来,睫毛眨动的频率慢了一点,“分开。”
“这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所有人的相处之道。”江声说,“我不喜欢被情感束缚的感觉,会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也讨厌对谁始终愧疚,感到沉重,那不符合我的本性。”
江声如果要一边纠结、犹豫、愧疚,一边又想从这样的纠结犹豫愧疚中挣脱出来,同时还要思考怎么样做才能不伤害到楚漆的话,这种事根本就做不到。
江声在餐厅试着和楚漆说的时候,他的反应却像是不那么想善罢甘休。
“按你这么说。”顾清晖看着他,“你现在也是自私使然,自顾自的要求,没有考虑他的想法。”
江声眨眨眼,“唔。”
很难否认。
江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大王牌,他摩挲了两下,夹在指间用力弹了出去。他看着墙面上微颤的牌面,咕哝着,“反正……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我会自己和他说,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就被迫选择。”
江声把一沓牌都扔完了,手里空空的,他扭头看顾清晖,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
顾清晖:“不懂。”
“脸!”江声招了招。
顾清晖:“……江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江声站起来就听到他这句话,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什么以前是以前,你俩以前做啥了我请问】
【啊啊啊香香的,感觉比起现在的顾导说不定以前的学生顾导更香一点!!什么召之即来的小狗即视感啊我好爱吃】
【你都大导演了,自己演一下曾经的自己不难吧?懂点事识点趣揣摩一下观众爱看什么好不好(嘿嘿)】
江声径直从顾清晖的鼻梁下摘下眼镜。
黑发落在眉眼,他有些轻佻地把眼镜腿触在他的胸口收折起来。
顾清晖喉结不动声色地窜动一下。
江声黑色的眼睛向来让逼视他的人感到矛盾。怎么会有人兼具耀眼的飞扬感和无害、平静?
江声直视顾清晖平静的淡色眼眸,把眼镜轻轻塞进他胸前的口袋,“戴着眼镜,你的眼神也不怎么好。之前不是还很了解我吗?”
他笑了下,“你问我的选择……你现在明白了吗,大导演。”
明白了。
江声永远是江声。
如果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做到永恒,花会凋谢,日月会轮转,星星和海岸都会迁移,那么那江声的冷漠就是一种永恒。
*
“江声不在这里。”萧意靠在门框上,带着微笑,长睫遮了点眼睛,眸子便在温润中显出一点暗沉,“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楚漆看着萧意的影子蜿蜒着缠在背后的门板上,扯了下唇,“滚开,我没心情在这里和你聊天。”
“看来楚熄真的把你惹出脾气了。”萧意的脚动了下,“能让你发脾气,他的确有两分不得了的本领……门没锁,你随时可以进去,但是我们可以先聊聊。”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萧意和楚漆认识很久了,甚至比认识江声还要更久些,但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蹲在别人脚边的脏狗和一个正常的人,他和楚漆完全是两个世界,也谈不上交集。
如果不是因为他做了江声的跟班,和他的亲密变得渐渐奇怪,楚漆就不会把他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他们都不过是江声的一个玩意儿,玩腻了就会丢掉,喜新厌旧的坏孩子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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