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还是玩玩就好,我不想再和太认真的人有什么关系。”江声咕哝着,“啊、你会觉得我这么说很过分吗?我只是觉得我现在不太想去负担什么。”
好没责任心啊。
江声默默谴责了一下自己。
可是……谈恋爱而已,还要负责售后真的好麻烦!
不是一个长情的人还真是抱歉。
“不过分。”楚熄眨着眼睛,他耳朵里只听到几个字眼,“玩玩很好,我可以给哥哥玩。”
江声沉默一下:“你根本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在听。”楚熄说,“你怕我分手后纠缠,怕我暴露关系让楚漆觉得为难。”
江声:“……”
“我们悄悄在一起也可以啊。”他问,“我们不告诉他。我会藏得很好我发誓,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暴露一点迹象,他不会知道的。我很听话,很年轻,随叫随到,哥哥要玩什么我都可以。”
江声原本正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一听这话立刻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要乱说!我绝非奇怪之人!”
楚熄按住他的手心,他的手好烫,脸颊却很凉。脸颊贴上去,削直挺拔的鼻梁顶着他的指缝,热烘烘的气息呼在他的手心。
江声不要他太认真。
好吧。
他只是看着江声,和他对视两秒,绿眸闪烁了两下,凑过来。
江声第三次挡住他的吻。
楚熄这次抓着他的手指挪开了他的手。
江声:“……会被发现的。”
“不会。”楚熄的嘴唇印在江声的嘴角,轻声说。
他的呼吸有些炙热的迷恋,把声音放得很轻,喘息也压抑住,压到肺部都发疼,他的心脏在发抖,才稍微用力一点压下去。
好软。
软得他灵魂都要升天了。
楚熄这么久也才在校庆和江声亲过一次,那一次是气氛使然,也是真的太喜欢,现在想起来都让他头皮发麻。他忍耐着没有动,嘴唇耐心地贴在江声的嘴角。
“只是这样。”他挪开一点,细密的吻慢慢地挪到他的下巴,脖颈,每一下都乖巧得要命,没有用力的吮吸,没有□□,也没有用牙齿去咬,只是温柔的抚摸,很轻的触碰,像是羽毛一样烙下电流。
他抬起头,看向江声的眼睛,轻声问他,“怎么会被发现?”
雨声很大。
雨好像带着种私密性,在雨中发生的一切,很快会被磨平痕迹。
和江声一样,楚熄其实也讨厌下雨天。
雨水会冲刷城市的淤塞,脏污从固态变成流动态。
楚熄稍微大一点就从养母的住处搬出来,灯红酒绿又破败不堪的广告牌透过窗户映照进来。住的地方窄小阴暗,冬冷夏热,唯一的好处是有个阁楼。阁楼窄小,楚熄的身高得弯着腰才能上去。
阁楼开了一扇天窗,通往屋顶,可以爬去看月亮看太阳看星星。不过因为角度不好,被更高的楼遮挡着,只能看到别人家阳台支出来的红薯苗豌豆尖,红色的花、蓝色的草;别人家晒太阳甩尾巴的猫;别人家晾的飞扬的蓝色条纹床单;别人家的拥吻,争吵,歇斯底里的尖叫。
楚熄觉得很没劲,不如说,他越看越觉得烦。
他试着种了一些植物,认真地研究怎么培育,可总是活不长。
后来捡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狗,也活不长。
它年纪大,又得了病,到头也治不好。小狗恹恹地冲他哀叫,它满嘴都生了溃疡,已经吃不下东西,干瘪的肚皮上,骨头都像要穿刺出来,楚熄平静地签字让它做了安乐。
楚熄想。
可怜的东西,活不长是它的宿命。
可怜的东西,留不住也是他的宿命。
他的生命里,有什么事物是能够被他切实地抓紧、拥有,不会被别人抢走、掠夺的吗?楚熄一度觉得困惑。
后来他不再上去,房顶于是全都是鸟的排泄物,青苔、蘑菇、杂草、虫子,还有泥土,什么都有。
反正没有阳光,精心饲养的植物,小猫小狗。
他看着江声。
江声也看着他。
楚熄追忆那些并不让他愉快的过往的时候,他觉得或许他有点孤独,只是想让江声陪他,只是想让江声选择他。
他的欲望,他的愿望,他的渴望,到头来就是这么简单,又这么地让江声感到为难。
如果他没有回到楚家会不会好一点。
不担上楚漆的弟弟这样的名义会不会好一点?
如果陪伴他意味着要抛下楚漆,江声还会陪他吗?
如果选择他意味着不能选择楚漆,江声还会选择他吗?
楚熄闷在江声的颈窝,眼皮时不时痉挛一下。睫毛翕动着蹭着他的颈子。
江声推着他的胸口,感觉到他沉稳又剧烈的心跳滚烫而有力地烙在他的手心。
“你……”
楚熄说,“我也好讨厌下雨。”
他的声音在江声耳边喃喃,热气传递一阵酥麻的涟漪,几乎盖过了窗外的雨水坠落在地上的声音、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全部的吵杂都被楚熄很轻的声音盖住了。
楚熄很少对江声提起自己的过去。
那是组成他的一部分,却和他一样上不得台面。他很想得到江声的怜爱,但偶尔又想保留自己空虚的自尊。那些月光都照不亮的过往,只会让他显得和江声不那么相配。
有时候楚熄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看起来更般配一点的,家世、容貌、才华……
一点也好。
梅雨季的时候,积蓄的雨水时常会从天窗的缝隙漏到室内,让整个房子都充斥恼人得要命的滴答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空寂的夜晚,每滴下来一声,心跳都会随之一紧。
意志上残酷的滴水刑,让他的心脏都在经受水滴石穿的尖刻折磨。楚熄闭着眼听,时而觉得是高山上融化的雪,时而感觉是刀尖上滴下来的血。他弹着硬币,让轻灵的碰响压过雨声。
硬币弹满十下的时候,滴答滴答的雨水会不堪重负地哗啦一下流淌下来。
被从那个脏兮兮的小城接回来的时候,楚熄好像是十六岁。
那也是个雨天。
很早以前,楚熄就发现。雨天更容易掩盖一些东西的味道、声音,因为许多人会在淅沥的雨声中感到安全,所以危险的事情反而更容易发生在下雨天。在雨里做坏事,愚蠢的人会猝不及防。
来接他的人撞到他和别人打架。
少年脸上蹭着青紫的伤口,蹲下来的时候后颈的棘突明显,腰背勾弯成很有张力的弧线,手臂结实,上面还带着伤疤和血迹。
他伤痕累累,瘦骨嶙峋。像是会为了一根骨头打架的野狗。
他们先是文质彬彬地说,楚少爷,请跟我们来。
背地里却在问,这就是楚漆的弟弟吗。
楚熄品味了一下这句话,觉得很有意思。
这里面潜藏的不屑、惊疑、鄙夷,感慨甚至一些隐秘的嘲笑、优越感,都太明显了。
明显到那一瞬间,楚熄就知道这群讨人厌的蠢东西是能够利用的,他们会很轻松地带来他想要的一切。
金钱,权利,光鲜亮丽的生活。
越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越是会觉得金钱是种不值一提的消耗品。
用不值一提的消耗品作为弥补,他应该感恩戴德。毕竟是他们拉他离开沼泽泥潭,免除他过往数年的罪孽,让他重获荣耀光彩的新生。在破败城区煎熬的楚熄从此销声匿迹,成为了楚家的二少爷。
他没有志得意满。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甚至来迟了。
在他在回家的晚宴上,看到演奏钢琴的那个青年开始。他觉得自己是否应该表现得更不慕名利一些,清高傲岸一些。
他仰望他,心惊肉跳、茫然、惊疑,感受到命运的垂青,同时审视自己,觉得自己市侩、低劣,不值一提。
现在他离江声的距离,比起当初作为一个观众和他的距离要近得多。
可是楚熄还是和当初一样,心惊肉跳、茫然、惊疑,审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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