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怎么不进去?外面会不会冷?”
许镜危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江声的腿上。
“里面人太多了,懒得应付。”江声也没拒绝,懒洋洋地把脑袋磕在椅子上,长发扎成的低马尾在半空中晃了晃。歪了下头,线条干净又单薄的侧脸在光晕下有些淡漠感,“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是看到哥在外面,才出来的。”
江声茫然:“我?”
“好久没有见到哥了,想和哥说说话。”许镜危说着,在江声身边的椅子坐下。
江声一眼就看到他的耳钉。
和江声曾经见过的那个项链是同样的材质和形制,带一点神元素。
许镜危顺着江声的视线摸到耳朵上,“怎么了吗?”
江声喝了一点酒,心情放松,对他招招手,“低头让我看看。”
许镜危顺从地把腰背弯下,金毛脑袋凑到江声的面前。
椅子磕碰着,他的腿都委屈地挤在江声旁边,膝盖顶着膝盖。
江声想起卜绘。
卜绘是经常染头发的人。发质糟糕。一头银乱的头发往江声腿心蹭的时候,总是乱糟糟地扎人。
许镜危的头发看起来就顺滑很多。
他的手指碰到许镜危的耳朵。
江声都不知道这时候他为什么这么突然地想起卜绘。他又好多天没有搭理他了。
江声耷拉着眼皮,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手指还冷着。碰到许镜危耳朵的时候,男人肩背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了下。
他是个大块头。
但是又是个温和细心、很有礼貌的人。做事认真,又沉默寡言。以至于让人常常忽略他这样的体型很有压迫感。
江声拍了下他的下颌,“抬头。”
许镜危摸了下耳朵,抬起头,露出和煦的微笑来。江声耷拉着眼皮看他,一些碎发在风里轻飘飘地搔动脸颊,有一点居高临下,黑色的眼睛安静,仿佛在透过他看着谁,又好像没有。
不确定的。
江声的一切都是飘忽的。他爱人还是不爱人,那条界限是他自己定的。于是显得格外模糊。
“砰——”
台上的小锤子又敲下,第三件拍品落入顾清晖的口袋,掌声响起,快门声不绝。
顾清晖表情冷漠,两腿交叠靠在椅背。两只手上,只剩下一只手套,还有一只不知所踪。萧意抬眼往阳台看了眼,又转过来看顾清晖。
“顾导雅兴。”
温和的嗓音轻柔。
顾清晖琉璃似的眼睛侧过来一瞥,微微颔首算应和。
萧意的手在拇指上的扳指上摩挲,和煦黑眸落在顾清晖的手上。第四件拍品被小心放置,介绍的话还没说完,顾清晖没带手套的那只手就抬了下。
身后的助理迅速举牌。
顾清晖裸露的手背筋骨明显,作为和他在同一个综艺里待了这么久的嘉宾,想注意不到他的异常都没办法。
萧意都要觉得顾清晖这是一种别出心裁的恶毒炫耀。
想都不用想,萧意都知道顾清晖在慈善晚宴开始之前做了什么。胡作非为,颠鸾倒凤,不知道天地为何物,把手套都搞丢了一只。
只能以这种不体面的姿态出现。
萧意轻轻地笑了声,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楚熄就坐在他们两个的背后,一只手支着脸,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手指紧握在一起,冷戾绿眸盯着顾清晖的手。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
刚刚楚熄还和江声打了啵呢,他都没炫耀。
楚漆的声音很冷地在身边响起:“我倒是宁可声声还和你在一起。”
楚熄的脸上已经愈发有了些成熟沉着的颜色,眉眼中仍然透出些不羁的冷厉感。他沉默一阵。
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怅然。
江声要是和楚漆复合,至少楚熄还能天天看着他,还有做小三的机会。
好歹楚漆也是他哥,家里人总是比外面的野狗好。
他都要感觉他和楚漆之间有一种怪异的同病相怜,又因此感到抗拒和恶心。
想是这么想,楚熄说的时候声音平静,没有情绪,“说是这么说,真和江声发生什么,你比狗都急。”
楚漆手边是一杯香槟。
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有些头晕。但是喉咙实在干涸,思维实在灼热,他又喝了一口,喉结吞咽下丝滑的酒液,滚烫的酒气窜进鼻腔的瞬间。楚漆又想起楚熄从江声身边掠过的那一幕,眼皮还是轻轻地闭了下。
“出去透个气。”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楚熄没有管他。
楚漆拉开了小花园阳台的门,迎面而来馥郁的冷风打到脸上吹起头发。他是出来醒酒的,却越发有些发昏。
也许是错觉,他闻到空气中星星点点熟悉的味道。
这点味道让他有些恍惚地靠近,刚走进,他就看到两个人影在花圃后重叠,听到了些对话声。
“因为弄丢了哥的衣服才被辞退的。”
“严落白怎么这样!几件衣服而已有什么!”
“没关系,不是严经纪的错,是我不小心。何况,严经纪的工作态度严谨些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很多坏人离哥远一点。”
“我要吃蛋糕。”
“这个吗?”
“这里的蛋糕没有严落白常常给我带的那个好吃。”
“哥今晚总是提到严经纪。”
“啊?有吗。你别说了我有点恶心……呃但……他毕竟确实是我现在相处最久的人……”
一只手撑到江声背后的椅子上。
重重“嘎吱——”一声。江声吓得毛骨悚然差点跳起来,又被那只手轻轻地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他懵了下,抬起头,迎上楚漆在夜色中愈发暗沉下来的绿色眼睛。
江声:“楚漆?你怎么在这里?”
楚漆没有说话,他总觉得他上次好好看江声的样子已经过了很久。他的手扶在江声的脸颊,滚烫掌心托起他的脑袋和他对视,指腹贴在江声侧脸,轻易地陷下一点弧度。
他从很早以前就在注视江声。
在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他是陪江声最久的人,他是目睹江声这一路上所有精彩故事的人,他是面见江声所有恶劣、温柔、痛苦、挣扎的人。
他是因为擅自动情,被遗弃的人。
江声的头发在夜风中被吹起,碎发落在楚漆手背。
他茫然地张了下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被抬着脸,扯着楚漆的手,“你是不是喝醉了?”
楚漆的目光落点在江声的嘴唇上。
江声也喝了不少,他张开嘴呼吸的时候,红润唇缝里都有些甜腻的酒味。
小花园里的光线实在幽暗。
江声僵硬又困惑地被他捏着脸,抬着头,呼吸热乎乎湿润润地扑洒出来。
楚漆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他是天生如此沉默寡言。他的眉眼在黑暗中有着下坠的力度。
意识到楚漆在看哪里,墨绿的眼睛低垂,头颅在慢慢地低下,江声一瞬间浑身都在长刺。
他头皮发麻,他大叫起来,“等等!等等你冷静一下!!”
可是他真的挣扎不开,他用力往后缩,晃着脑袋,“许镜危你是个傻子吗,帮忙啊!”
许镜危站起身,视线刚从江声抓着楚漆手腕的手指上挪开。江声实在有些狼狈,汗津津的慌乱,脸颊都被掐得鼓起,他真不想被楚漆亲。
真可怜。
他说,“啊好的哥!”
江声愤怒。
这么笨,怪不得被严落白辞退!
江声的脑袋已经有点浆糊了。
楚漆喝醉了,他没有喝醉,可是靠得太近,酒味在呼吸中传递,江声也快觉得自己头脑发热。
楚漆直勾勾地看着江声。
“声声。”
恍惚的,轻轻的声音。
许镜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楚漆已经低下头。
江声呼吸一滞,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嘴唇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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