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偷到了一枚戒指。
属于江明潮送的,那枚蓝宝石戒指。
如果他没有猜错,戒指里应该有一枚定位器。可千万别告诉他江明潮这种从来没老实过的人,在这时候忽然老实了一次。
江声稍微攥了下手,手心都有了些冷冷的汗。
“请等一下。”
江声心脏猛一跳,转过头抬起眼皮,和全副武装的安保小哥对视。
对方半透明迷彩绿的护目镜下是一双憨厚老实的眼睛,神情似乎带着些怀疑。
“请让我看一下您的手。”
江声心脏咚咚乱跳,老实伸手,“怎么了?”
两只白白净净的手掌心摊开放在他的面前,掌心有着几道深红的掐痕。
安保显然怀疑未消,似乎还有其他问题。比如让江声双手举高、看东西是不是被他藏在袖管……
但是把怀疑表达得太深切实在很得罪人。
如果这位以后真的是需要长期相处的老板的话。
何况江声长得实在是……
安保顿了下,“没问题了,抱歉。”
江声收回手,袖管里的戒指重新滑落到手心。
比他想的好应付,大概是觉得江声看起来就很单纯不会骗人,这张脸的确继承了非常好的基因。
萧意在之前的别墅又或者现在的庄园,都安装了不少信号屏蔽器。一旦进入监控区范围内,定位器信号会直接失效。以萧意和顾清晖的谨慎,车内应该也有安装,飞机上当然不能有信号干扰,但飞机落地后能被江明潮获取的定位范围还是太大了。
但好在无论是萧意还是顾清晖,他们的时间都非常宝贵,不能二十四小时用来吵架、打架,以及被江声折腾。
无一例外,他们都需要工作,工作需要沟通、联络,而他们的工作间内不会装设这个设备。
并且他们不会排斥一个没用的江声走进工作间。
今天顾清晖和萧意打架的时候,江声不就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吗?
问题在于——
江声看向门口。
雕像后的安保员站得挺拔笔直,腰后别着检测仪。
有检测仪在,江声当然不能把戒指放在嘴里咬着。那应该是特质的检测仪,不应该对戒指起反应。
到时候如果碰到他的嘴巴嘀嘀响,傻子都会发现问题。
那要藏在外面?
江声想过,但觉得不太现实。
到时候被什么老鼠鼹鼠偷走了都算乐观,如果是被清扫人员发现,江声的麻烦就大了。
但由他自己带进去,风险又很大。
江声只是会玩魔术,不是会变魔法。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
但不是一般的冒险,比藏在外面还要冒险。
江声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冥思苦想了一阵子,才终于抬起头。
他隔着两人高的灌木看向二楼阳台,萧意正靠在窗边。眼罩遮住眼睛,愈发让他显得虚弱忧郁俊美起来。
再往上,三楼的窗台。顾清晖的白手套扶在窗户上,一只手拿着手机通话。他戴着一副眼镜,风吹动他棕褐色的头发,阳光下发丝有着焦糖般的亮泽,就这样静静垂着眼睛,看着江声。
江声穿的是一套宽松的小礼服,萧意那栋别墅里全都是这样的衣服,很合江声的身材。
克莱因蓝的内衬,黑色有流纹的外套,配着华丽的星星首饰坠下晃动的链条。下面是体面高档的西装短裤,短袜,和一副嵌着星星的银白袜夹。
他翘着二郎腿,好像消气了,手抬高点点他的脑袋,轻佻地招招手。
顾清晖一顿,稍微正了下身,视线落在江声的身上。
很快,电话挂断,他从二楼下来走到江声的身边,两个安保员则离开,到很远的地方守着。
茂密的绿色灌木在风中如同波浪一般起伏,发出窸窣的响声。
昂贵的定制手套上印着一只金色徽章,丢弃在地上。
半悬空的修长小腿好像被握在手心抬高,角落的红光很薄的一层,闪烁着映到江声的小腿。
被人极度冒犯地,用指头挤着点微凉的腿肉,探进环状的袜夹里。
……
顾清晖带着江声回去。
他的衣服有些凌乱,但一张清冷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头发略湿,镜片上都是湿哒哒的痕迹。他捏着镜框摘下眼镜轻甩了下,一双显得冷极了的琥珀色眼珠抬起,看向二楼的萧意,再低下头,有人抽出检测仪在江声的身上扫动。
无异常。
只有顾清晖路过的时候,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检测仪红光闪烁了下,“嘀嘀”的声音刺耳地嗡鸣了一阵,被人为关闭。
江声松了口气。
进入室内,他的脚步却骤然一顿。
顾清晖跟上,也一愣,极轻地冷笑一声。
这里已经提前摆好了数个托盘的订婚方案。一些戴着面具的工作人员从后门员工通道进入,安静又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准备帮江声量体改衣。
之所以说是改衣,是因为的确是改。
贴合江声体型的衣服已经穿在人台上,摆在了一边——的确,能在别墅里为江声准备一整个房间的衣服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江声的尺码。
高定的工期是很长的,毕竟是纯手工,以精细的制作著称——但,不远处的人台身上,已经穿着一套圣洁端庄的订婚礼服了。
而这样的人台,扭头一看,足有四五个。
男士西装大同小异,设计师却在每一套上都加了十分独特的设计——或者是设计师设计的,还是萧意设计的,恐怕也不好说。
顾清晖刚松缓平和下来的心态又开始紧绷,连他向来和情感持反方向意见的理性思维都开始有发怒的先兆。
“真是为了和我的未婚夫订婚,煞费苦心。”他说。
“说笑了。”萧意坐在不远处,手里的茶杯刚下。手指好像还微微有些抖,声音却和平常无异。
江声随手拨了下洁白礼服胸口的星星挂链。
他想起几年前还和萧意在一起的时候,在某个纪念日他求婚,戒指被当时想分手却分不了的江声扔出的那一天。
大雨里,萧意在草皮上打着手电翻找那枚戒指,甚至没有给自己打伞。江声站在窗台看到他在光芒映照下满是水痕的脸,不知道里面有几道泪痕。
“……”
他看向萧意。
萧意脸上已经清创贴好绷带,让他那张总是清俊的脸孔透出些虚弱的温柔来。
江声:“如果我说都不喜欢呢?”
萧意并不意外,“不要紧。还有十几套成衣方案,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现在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萧意。”顾清晖向来寡淡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
萧意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明显不自然的嘴唇上,目光湿润眯起,几乎有些阴恻恻了。
“江声是我的未婚——”
江声却意识到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他放开衣服,靠在一旁抱着手道,“会办宴会吗?”
虽然和萧意说话,却不代表江声对他有好脸色。
顾清晖转头,琥珀色眼珠望着他,眯起,喉结动了下。
萧意:“会。”
江声:“会来很多人吗?”
萧意:“当然。”
江声和他对视两秒,蓦地直白开口,“你不担心我趁着这个机会跑掉吗?”
萧意注视他,嗓音清润,“你可以试试。”
江声的心凉了半截,但仍然有火星在灰烬中燃烧着,“好吧。”
明明是萧意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却愣了下,然后才很快地调整了下表情,传呼其他人来给江声换衣服。
顾清晖:“江——”
江声低头把顾清晖的戒指摘下来,“啪嗒”一声放在桌面上。
顾清晖的声音蓦地一顿。
“有什么办法呢?”江声抬起眼睛,乌黑清澈的眼眸弯起,“萧意连衣服都准备好了,只等人员入场。现在距离我想要的解脱只有一步之遥,我没有理由不同意啊。哪怕试一试,对我来说也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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