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就要死了。
乌行白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微微半阖着眼睛安静地躺在了季观棋的怀中,断了最后一口气,安安静静地像是睡着了,只是攥着季观棋的手用力之大几乎将对方手腕攥得有些乌青,如今却也只是松松垮垮地垂下,没有半点力道。
“乌行白?”季观棋愣怔了一下。
没有人回应他,路小池他们也不敢吭声,季观棋抱着乌行白,他记得上次在万丈崖下也是这样,等了一段时间,对方才能苏醒过来的。
然而忽然路小池惊呼道:“乔天衣?不对,那不是乔天衣,那是什么?”
季观棋顺着路小池的声音看去,只见乔天衣的尸首动了一下,而后一道锁链般的东西从他的手腕处飞出,朝着更远的地方疾驰而去,像是要逃命的样子。
季观棋腰侧的君子剑立刻飞出,直接拦下了这蛇骨索。
一道虚影从蛇骨索上出现,赫然便是奚尧,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地看着季观棋,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天道石碑,我是小天道,你杀我会有报应的。”
“乔天衣已经死了,难道你不准备下去陪他吗?”季观棋抬起头,他看了眼怀里非常安静的乌行白,低声道:“我先处理他。”
季观棋以为再等会乌行白就会和上次一样醒来,毕竟他是不会死的,他自己说过,他是不会死的。
他曾经生生死死那么多次,这也只是其中一次而已。
奚尧看出季观棋根本不准备放过他,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他身体虚浮在半空,蛇骨索缠绕在他的身边,奚尧眼睛珠子左右看了眼,似乎是在寻找出路。
“奚尧,我们的帐也该清算一下了。”上辈子季观棋就被这人陷害了不少次,他看着眼前这个可以被称为小师弟,也可以被称为仇人的天道石碑,道:“来吧。”
君子剑光芒大胜,季观棋早就恢复了经脉,修炼日渐神速,早就不是曾经的季观棋可以相比,奚尧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想要尽快逃走,蛇骨索对上君子剑,双方几乎称得上势均力敌,奚尧咬牙道:“你杀不了我的,我还能活着,季观棋,你杀不了我,乔天衣虽然死了,可天道石碑还在,我还是小天道!”
“剑来。”季观棋抬起手,君子剑在他手中爆出凌厉的剑芒,身后更是剑影重重。
他放开之后和奚尧几乎是快要平手,甚至更压了奚尧一头,但对方显然是有天道庇佑,正如之前金孔雀说的那样,天道的运气总是很好的,所以奚尧的运道也是很好。
几乎每一次的致命点都会被他躲开,可季观棋却没这么好的运气,硬抗攻击,很快便身上伤痕累累。
蛇骨索重击在了胸口处,即便是用君子剑抵挡了一下,依旧倒飞出去,但他很快就反握君子剑,以剑尖指地,止住自己的身形,卸掉劲力。
可只是这么一瞬间,奚尧却像是找到了季观棋的弱点,他转过头盯着躺在地上乌行白的身体,蛇骨索猛地飞向了乌行白,缠住了他的脖颈,正准备拖拽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季观棋的声音,他厉声吼道:“住手!”
几乎是在一瞬间,奚尧得意的笑容都尚未到达眼底,身子便被剑刃穿透了。
不是一把剑,而是无数把剑。
在那一瞬间,之前缠绕在季观棋身边的数把剑刃虚影几乎全部化为实质,奔袭而来,又在刺穿了奚尧身体之后全部消散了,诛杀小天道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达到了万剑归宗,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后赶来的其他人也立刻帮忙,法阵直接压上去,让奚尧步入了和乔天衣一样的下场。
万剑归宗。
剑意最高境界。
“这是万剑归宗吗?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万剑归宗,居然可以直接诛杀小天道,不愧是……”
“难道,这就是第六位仙尊?!”
之前天机门曾经预言过将会出第六位仙尊,是以为以剑悟道的剑尊,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剑尊不是出自于万剑宗,而竟然是镇南仙尊的大弟子,季观棋。
可刚刚升为剑尊的季观棋根本来不及感受这种力量感,他立刻奔向了乌行白,轻而易举捏碎了缠绕在他脖颈上的蛇骨索,将其抛开,失去了灵力的蛇骨索不堪一击。
“乌行白……”季观棋心疼地看着他脖颈处的伤痕,乌行白无知无觉地躺着,没有半点动静。
“季公子。”路小池小心翼翼走到了季观棋的身边,他低声道:“他……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他很快就会活过来的。”季观棋将乌行白背了起来,朝着屋子里走,道:“你让开。”
“季公子,他真的死了,死了是没法复活的。”路小池道:“他之前跟我说,如果他死了,让我跟在你身边,若是有朝一日遇到危险,我立刻带着你回到四象两仪,只要在四象两仪,就无人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因为天道对于他们是有很大的压制,只有回到自己的秘境,他们才能真正被称为小天道。
可路小池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秘境里,他们也打不过乌行白,解开了全部返生符文的乌行白实力到了一个足以让天道都觉得恐怖的地步,这种人……他根本就不能存留于世。
然而季观棋却并不理会这话,固执地带着乌行白回了屋子,将房门关上,赶来的稽星洲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季观棋趁着乌行白还没醒来的时间,将他的衣服换了,脸上的血擦拭干净了,低声道:“你近日太冒险了,如果不成怎么办?”
他忽然有些感受到之前自己闯入玄天宗,妄图以身入局,杀死乔天衣的时候,乌行白到底是多么着急。
“你做的事情,从没跟我说过。”季观棋顿了顿,而后道:“等你醒来,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乌行白没有吭声,紧闭双眼。
“好消息就是,我终于成为了剑尊,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其实万剑归宗上辈子就已经领悟到了,可始终用不出来,没想到这次竟然真正领悟了这一招的真谛,我想你会很高兴的吧?”季观棋顿了顿,看着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的乌行白,他道:“坏消息就是,我好像没办法完全的恨你了,但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对你,你知道吗,我忽然发现,比起上辈子的死,好像这辈子看着你一次次死在我眼前,更让我绝望了。”
“我希望你能好,你能活得好。”季观棋低声道:“也许,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师尊。”
这是自从他逃跑开始,第一次叫乌行白师尊,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用这个称呼去对着乌行白了,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这个称呼。
师尊,师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季观棋看着眼前的人,他低下头轻轻吻在了乌行白的唇侧。
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举动。
哦不,上次对李行舟做过一次,但李行舟也是乌行白。
“快点醒过来吧。”季观棋说道:“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你这两个消息了,你不想知道吗?”
然而他坐在旁边,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就这样枯等着,等了整整一天。
季观棋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他握着乌行白越来越僵硬的手,他看着对方青白毫无血色的脸,哑声笑道:“你别吓唬我,你到底什么时候醒来?你再不醒来,我就得一人仗剑天涯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惨白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安安静静,直到外面稽星洲敲了敲门,他道:“观棋,金孔雀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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