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论什么,或许只是有些好笑。
他不明白,因此其实也并不知道该怎样答穆庭霜,仰头看一看穆庭霜的眼睛,他最后说:“我没总想着埋怨你,也没有不怨你,这话你能懂吗。”
穆庭霜心里一空。
枕上一人又接着开始絮絮,说如今心思应搁在大事上,荆睢云云,穆庭霜统统没大听得进去。没有怨,也没有不怨,穆庭霜知道,这不是皇帝陛下在欲拒还迎或者吊人胃口,不是那样的人,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无爱故无忧,无爱故无怖,无爱无识,离于忧怖。
深吸一口气,穆庭霜明白自己的处境,难了。要比陛下对他仍怀有一片怨悱还要难,消解怨恨再筑恩情是很难,可总没有空无一物难,一切怕要从头来过。
恰此时李郁萧话头落在荆睢:“荆睢有戏,即便不能拉拢总也可以挑拨,荆家又不是软柿子,荆睢也不是庄之武,你父亲打压得狠,总是要反抗吧?我早在打算,使阿荼多与荆小郎结交,没想到你也作如此想,咱们君臣倒心有灵犀。”
嗯。穆庭霜心里苦笑,忍不住奚落自己,行啊,你从前最敦促他上进,敦促他眼中要有大事,大局为重,如今他如你所愿么。心有灵犀,等等,这甚么词。
“心有灵犀?灵犀乃《山海经》所载三角通天犀么?”
啊,李郁萧眼睛眨巴眨巴,意识到嘴上少个把门。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李义山这世界还没有,多少心虚,干巴巴地解释:“通天犀顶角奇异,有一条白色纹理连接角的首尾,心中俱有此白线,便能一点即通。”
穆庭霜愣一愣,仿佛听着?声音放轻:“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罢?”
“什么?”
“灵犀,”穆庭霜展颜而笑,也不是空无一物么,“陛下不是与谁都有的,是罢?”
他笑意很深,与他惯常只挂一丝儿笑影儿的笑不同,惯常,李郁萧回想,他的笑是眼睛都不带弯的,笑意从没达过眼底,今日笑成这样子是为什么,就为一头三角犀牛啊?他笑得真——
李郁萧原本在想,他笑得真开心,可是再看一眼,心里头这一句莫名就变成:他笑得真好看。
他的眉较一般男子而言细且长,倒不带女气,只是眼睛也长,就额外地显出十成十的冷淡薄情。人们常常不得而知,不知道常侍大人,穆二公子,笑起来是何模样,今日李郁萧可昭告天下,他笑起来是好看的。
与他一双翘狐尾似的嘴唇很配。
不愧是,不愧是咱们曾经念念不忘的人好吧,小说里高冷男神就这张脸没跑的,真帅啊。而且,李郁萧也笑,他再高冷,他也有七情六欲,还想要给他手呢。
如此一想,李郁萧起一些顽皮心思,转过脸儿:“哎,那你平时如何排解?”不无好奇,“也用手?”
穆庭霜头皮一炸:“你说什么?”
“不不不,”无知无觉的一人,兀自念叨,“不是,你们大户人家是不是都有那种,啊,你母亲看得过去的,给你挑来教人事的侍女?”
他问穆庭霜:“你有么。”
“不曾有过。”
李郁萧哎一声:“怎么没有呢?”你难道还是魔法师啊?
穆庭霜眼神奇异,似乎压抑又似乎昂扬:“宫中也有此类女官,陛下又为何未有收用。”
李郁萧检省记忆,发现原身似乎真是,这方面没什么兴趣,让他干这个,不如让他种花种草,自己过来以后更是没这个心。嘴上道:“宫中女官,我敢啊?远的不说,一年之前这宫里谁人不姓穆,保不齐就是你爹派来的。”
“说说看,你又是为什么?”李郁萧锲而不舍地问。
穆庭霜眼睛一闪:“我为着什么,从前并不知道确切,你说的这类侍女侯府确实也有,我年轻时只觉着,未免对将来未过门的妻子不公,后来么。”
嗯?“后来什么?”
穆庭霜手悄无声息溜上李郁萧腰侧,一个巧劲一弹一按,重新压着人:“后来知道,是前方自有好风景。阿萧,我眼盲三十载,你教我开开眼?”
李郁萧手撑在他胸口挡他:“少发癫,叫陛下。”
“是你允我不必称陛下的,”穆庭霜捉这只手,只觉腻腻的摸不够,又哄道,“只在床榻上,我叫一声你的小字,好不好?”
李郁萧面无表情:“我没小字,哎!”穆庭霜本只是把住他的手摸索,忽而张嘴含两指在口中,李郁萧从指尖麻到脚尖儿,“你属狗的么!松开!”
一条口舌,攀着他的指头肚儿踅磨,还打着圈儿,手指头都裹得湿淋淋穆庭霜才松口,微微喘气:“我本来且住,偏你问东问西。我却来问问你,你平日是如何排解?嗯?用手么?”
捏着一把手腕晃一晃:“这只?”
!是不是这只你别管,那你现在给弄得一手口水是什么意思!李郁萧原本真是无欲无求,生叫这一招搏出一丝儿痒!可还行!这个人轧在他身上,张着矢红的嘴唇和一色发红的眼睛,李郁萧逃也似的挪开目光,好像那个红色能灼人。
不行,要想个法子想个法子。
他面上作得一派坦荡:“有时也想着,只是聊耍一耍打发,心里并没有想着你。”
知难而退吧亲,咱们携手搞大事,可以,搞别的,咱们现在暂时没心思,真的。
谁知穆庭霜没有退,不退反进,抻头过来好像要亲他!李郁萧赶紧要躲,没想到穆庭霜的嘴唇只是落在他的下巴。
不是浅尝辄止亲一亲,这只下巴颏儿上很快淬出一排牙印儿,穆庭霜沿着侧脸一线新雪似的下颌捉弄,不由分说又张嘴在莹莹的耳垂上舔一口,而后轻轻地笑:“躲什么?我不在陛下唇舌上造次,今日只排解旁的,陛下觉着可好?”
不好不好,陛下觉得很糟糕。先前穆庭霜发神经说要喊他小字,他觉得不好,如今才发觉,这事上喊他陛下,更不好。生把他喊得跳着精神。还不算完,他耳畔一条舌头肆意非为,搅得他晕晕乎乎沉沉浮浮好似殿中的香气,上下没个主意,趁着这时机,穆庭霜牵着他的手掇进被中,说到做到,要给他排解别的!这这这,他心思淡着是真的,可他是个男人也是真的啊。
原本还好,不就是自己的手,不就是穆庭霜的手抓着自己的手,可关键是,李郁萧想起来,他的手不是清清白白的手,是早前穆庭霜一根一指摸过的手,上面恐怕沾着白梅巾子的味道,而后、而后又沾上穆庭霜一嘴涎液。
是穆庭霜口中的……那四舍五入……这不是,这不是要了亲命了。
这念头丝丝缕缕,好似蛛丝结网,却到底没结成网,倒勾勒出一些旁的景象,一些,嗯,很要命的景象。
最后李郁萧神志飘忽,听见穆庭霜在他耳边说:“没想着我,我不干亲嘴弄舌的勾当,待哪日陛下重新想着我,我再尝陛下的唇舌。”这话听在李郁萧耳中还没品咂出个滋味,等闲身上一颤蓦地一袋子子孙交出去,简直魂飞魄散,也就顾不上细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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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爱故无忧,……《妙色王求法偈》
第82章 欲觅智珠何处是
栖兰殿中多风月, 然而宫中却不只有风月。
正月既望,李郁萧到承明殿召开大朝会。说是召开,其实他就是扮一扮吉祥物, 基本没什么需要他发言的地方, 全是丞相府的戏,黄药子几声跪兴都比他的台词多。
朝会之后穆涵紧跟着圣驾到栖兰殿, 是押着穆广霖请罪。李郁萧连连摆手, 说穆将军好容易归家,别在宫中消磨, 回去多陪陪家中母亲小妹是正经。一副不想看见的模样。穆广霖出去,他抓着穆涵开始蜇磨, 东扯一句西拗一嘴, 最后意思是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害怕仲父的数说。
说白了,就是后知后觉觉着自己多少没顾住穆氏脸面,得罪人了。穆涵听完抚须而笑, 说起旁的:“听闻这几日是庭霜进来陪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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