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前日的穆广霖今日的罗笙,彻底点着穆庭霜心里一把火。此一事再论,一个念头不由分说在他心中炸开。
扪心自问,陛下,不是真的心仪他人,也不是真的娶妻生子,你看在眼中,尚且如此锥心之痛,倘若真要是他的心上人呢?真要是他的皇后他的孩子呢?倘若他真的听你的话,立后纳妃开枝散叶,你当如何?
你当如何?
穆庭霜一步一步踏在宫中青石砖上,明明平平整整,却好像每走出一步都千难万难。再三自省再三审视,百闻不如一见,实实在在见到此类景象,他始知他高估自己。不是说不介意么?陛下问过的,他说他不介意。
勿亻专
他发觉他真正是介意,罗笙的步辇紧跟着圣驾黑木车,风一吹,车上帷幔将将要缠在黑木车上,瞧着真是碍眼。即便单只看着这两驾车,他都很介意,更别提那天小皇帝腰侧那只手。幸好佩剑上殿的不是他,否则管什么血溅天子殿,一定当即斩了那脏手。
一直到进殿入席,穆庭霜脸色仍是冷硬,双手握在袖中攥紧。
意念一时清一时浊,可越是念着这些,不知怎的,数月来的冷遇未使穆庭霜退缩,反激出一段不管不顾的劲儿。近来他日日往栖兰殿缠着,想叫小皇帝看他,却总是浑噩,今日他终于明悟,他不仅仅想要小皇帝看他,他是想叫小皇帝只看他。
他目光转向上首,那目光渐渐变得坚利,好似桎梏也好似痴狂。
小皇帝。忽然想起从前闹出好大风波的殿名,其实凤皇也好栖兰也好,勉强都只算堪堪配得上。凤凰雏翅,香草美人,凤凰曾为他展羽,香兰曾为他吐芳,他鬼迷心窍忘了赏,从今而后再不会,他要这把凤凰羽只握在他掌中,他要这株瑞香兰独独开在他枕上。
兰栖湛露,竹慕素霜,穆庭霜心中凝定,栖兰栖兰,他要这殿名,名实相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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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穆公子恋爱脑进度:99%
第77章 将军族贵兵且强·五
今日宴上是寻常宫酿, 据传今年的拂雪所剩无多,陛下渐渐少拿出来,不知是留待赏人还是要做什么用。
穆庭霜手中一盏一饮而尽。他又有些唾弃自己, 说到底还是为着子嗣。他不禁扪心自问, 你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大计呢?君臣伦常呢?小皇帝的声名呢?
恰此时裴夫人为首的女眷齐齐站起来给太后祝嘏,太后饮毕, 众位卿家夫人又转向罗美人, 皇帝却拦住,说罗美人今年冬天身体欠康健, 朕替她尽饮此杯。
陛下您,分明不擅饮酒的。穆庭霜又斟一盏。
胸口贴着的一物忽然变得异常诱人, 即陛下的玄霜玉璧。不止诱人, 直勾得穆庭霜魂不守舍。是否,是否,果真如小皇帝所说,干脆为汝南王建储算来最便宜?父死子继, 原本接着的一项就是兄终弟及, 有何不可?
说一千道一万,甚么君臣伦常,他穆庭霜, 为何就一定非守不可?天地君亲师,他重活一世, 本就是逆天而行。雪娘、良叔,这些上一世都入土的人, 他生要将他们的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来, 后土何惧,敢与我争?亲, 穆涵是他父,裴夫人他也唤了两世母亲,到头却总要算分明,违无可违。师,他不知谁可算他的师,谭诩或可算他的老师,但教会他更多的,是他自己。而自身荣辱又何时入过他的局,一己安危从不足贵。君……
说及这个君,穆庭霜想到很多。最后凝成一件,恍惚是栖兰殿还叫做凤皇殿的时候,他趁着罗笙的香粉也趁着小皇帝熟睡,拨弄过殿中白鹤鎏金的灯台。
满殿朝臣,穆庭霜目无余子,自顾自低低笑起来,他是笑自己,天地君亲师没一个顾虑,偏要盯着一个君臣伦常论,可笑么?且现在要论君臣伦常,迟了罢?好意思么?当时干什么去了。
他没再看上首好似天子妻眷和睦的场景,只再三满饮杯中。宴毕,他两步拦住李荼,李荼戒备瞪他,他不紧不慢:“倘若殿下和下官打赌,这个赌约下官必赢。”
李荼当然不服,问赌什么,穆庭霜看一眼殿中,语气平平却不知是哪带出一丁点挑衅意味:“殿下几次三番敦促陛下习御马之术,均无果,如今却是家兄做得到。下官即与殿下赌,殿下必不可能使陛下一日里在踏鞠场跑马二十圈。”
“谁说不能!”你们兄弟俩没一个好玩意!不,父子三个没一个好人!“你给本王等着!”李荼哐哐哐扭头就走。
……
年底宫中很忙,不过很快卒岁过完到得正月,正月好啊,从初一上新到十五上元,朝中难得的大休,连辟雍宫也不用去,简直是年假。
然而年假第一天,李郁萧正想体会一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快乐,不知道啊,不知道李荼这个小崽子发什么癫,非要约着跑马,李郁萧被烦得没办法,只好从被窝里爬起来陪着到踏鞠场。
然后他的坐骑被李荼牵着,不由分说呼呼呼地开始跑。
叫停也不理,那个一脸愤恨的劲头,李郁萧很迷惑,弟儿啊怎么好像被迫拉来马背上吹冷风的是你一样啊?李郁萧后来只觉得浑身跟骨头散架一样,尤其中间腰背大腿这段儿,酸痛无比,从马背上下来直发软,站都站不住。
回到栖兰殿,李郁萧秉承自己没假期你们也不能有的原则,把岑田己叫来看伤。岑田己尽忠职守,内服的汤药外敷的散给开好,丹参没药桃仁,另一味川穹乳香散,要睡前用热酒化开敷用,黄药子在一旁一一应下。
到得晚间,陛下除去上衣在榻上趴好,盛川穹散的一小只白瓷瓶连同黄酒、干净巾子和热水叫宫人端着,黄药子刚刚要领进寝殿,身后转来一人。
是无声无息打过招呼留宿宫中的穆常侍。
常侍大人宿在梧桐朝苑从前是常有的事,近来虽然少见,但是也没人真的敢拦。黄药子也没敢,没怎么挣扎就将一应物什交出去,领着人告退。
穆庭霜单手托着东西进殿。
小皇帝伏在枕上,散着发,身子底下是簇成一团的锦被,周身光果只着下裳,那下裳边缘也拉得极低,因为骑马伤着的地儿,腿跟上也都须敷药。
有些泛红,股骨内侧一大片,想是在马背上受尽催磨,身上一水儿的皎皎偏这处巴掌大的红痕,实在是。实在是恨,穆庭霜好恨自己。这原是他的好计策,跑马折腾,一整天下来必然力竭,可事到临头,他止不住地怨恨自己,也怨恨这些红痕,定然把人弄得很疼。
他敛一敛心思,手在热水盂浸泡半晌,掌心里倒上黄酒和药粉,轻轻按上榻上人的后腰。
从前他从并州回来,惊叹于小皇帝过人的按蹻之术,后来专门招医者习过,如今也十分称手,一寸一寸从腰椎上按过去,足见功夫。只是按蹻术却只能施展一半,按,谓抑按皮肉;蹻,谓捷举手足,穆庭霜却死也不敢往陛下的四肢上动作。
“哎,”李郁萧趴着头偏向一侧闭着眼,还道身后是哪名宫人,此时腰上痒得不行却实在没力气翻一翻,只懒洋洋地道,“你手上要不重些要不轻些,朕怕痒。”
穆庭霜喉头一滚,痒,那一日穆广霖手底下,小皇帝也说痒。到底有多痒?捏着嗓子称一声“诺”,下手陡然重上三分。
嗯,这下腰窝也叫揉搓得泛起红色。
他的腰窝,穆庭霜伸手在自己身后比一比,发觉小皇帝的腰窝似乎就是比旁人要深,尾骨骶端不知怎的盈盈一凹,往上是劲瘦柔韧的一截腰,往下是,嗯,往下是隆起的一段雪白。却也突兀,因为腰上叫揉得红,大腿根上也是红,唯有这处是白,就不很,就叫人十分意动,想把那丘上也给捏得布满红痕才好。
冷不防榻上人忽然闷声说一句:“看完了吗。”
李郁萧原先只是觉得身后那只手,触感很熟,很像那个人的手。
然后他暗骂自己没见识,没被人摸过是吧,谁的手都像是吧。可是他睁开眼,看见烛火摇摇,印在里侧床帐的倒影明晰,这个身形再加上笔挺的姿仪,还有谁?脑袋再扭过去一点,果然看见是穆庭霜,卷着袖子不知在发什么呆。
发呆随你发呆,你不要盯着别人那里发呆好吧,还是无遮无挡的那里,你不是出身世家吗,诗书礼仪,哪一点支持你现在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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