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他儿子声音无喜无怒:“陛下何出此言?圣心唯独,臣又有什么置喙余地。”
这话似重非轻, 语气三分绵绵七分森森,听来只叫人五内胆寒, 穆涵心想, 倒是会拿捏人。
陛下也甘受拿捏,言语间更添惶急:“是朕的不是,朕不该沉溺歌舞,你、你训斥几句也是好的, 何故如此不拿正眼看人。”
接着声音低下去, 穆涵身形往廊柱后头站一站,心想陛下不知是在低声下气温言软语说什么,具体虽听不清, 但陛下那副哼唧的语态毕露。
少一刻,穆涵又听见他儿子清清冷冷的声音:“陛下之过不仅在此。”
“朕还再何事上办得岔了, 快与朕指点迷津。”
“该是彰显圣心时,陛下犹犹豫豫, 该是收敛时, 陛下却做张致。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喜好歌舞,就如同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崇信道教天师道, 提上来的两位真人却哪有不依着陛下脾气的。”
陛下声音忐忑,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穆卿是说玄都观接任的两位真人吗?”
窗外廊下穆涵心思一凛,来了。
陛下又是一通歉意自责,穆庭霜道:“陛下既然中意玄清真人,就该使他多往太常行走,使他多上疏进谏天象星宿,原也是他的职责。”
穆涵听到这里,自觉听得尽。
刚才中心一半审视一半好奇,如今是整一颗心沉下去。在他跟前保荐紫阳,暗地里却怂恿陛下宠信玄清,再结合暗卫打探来的,说二公子结交玄清真人,那么将来这个玄清一旦接任鸿都观观主,念的该是谁的好。
暗卫来报穆涵原还不信,今日亲耳听见终于确信,这好儿子果真生出异心。既不是忠于君也不是忠于父,野心倒不小,好好好,穆涵心中连叹三个好字。不由又想,果真……
果真是贱婢之子。
他这厢暗恨频生,烟霞曙洲中两人犹未可知,不过陛下心绪也是一阵一阵地。
只是陛下没甚暗恨,而是频生出一些犹疑。
今日这戏,李郁萧是要给穆涵看一看,看一看他对穆庭霜的言听计从,也让穆涵听一听,两人平日里说的都是些什么风月闲话,一句正经也没有。
朕服帖着呢,你儿子也没不听话,李郁萧想让穆涵别总是盯着穆庭霜起疑心,今日搭的事这么个台子。
原本梯子搭好,近来他宣鸮靡宣得大张旗鼓昼夜轴连,按说这事儿还不够穆庭霜说一嘴么?怎么偏偏要说什么玄都观呢?
他坐在窗边榻上,正想着怎么着将话茬转回来,冷不丁与他隔案对坐的穆庭霜腾地站起来,旋身转到榻边,李郁萧:??干啥?这一惊一乍的,吓神儿?
“陛下,”穆庭霜俯下身,迫得李郁萧直往榻上躲,穆庭霜却犹嫌不足,慢慢抬手往李郁萧衣裳带子踅摸,嘴上还道,“如今臣的谏言陛下也不听了?”
但只看他这副肆无忌惮犯上的样子,陛下是不想听的,但想一想窗户外头的穆涵,陛下不想听也要听。
李郁萧温声软语:“听,如何不听?朕只听穆卿的。”只扬着嗓子往外头吆喝,手上抵住穆庭霜胸膛,不许他再作乱。穆庭霜捉他的手,嗓条按得低:“陛下别挣,今日的戏是压轴谢幕,可要唱个满堂彩,不能露馅儿。”
!!什么戏!李郁萧大惊:“你知道??”
怎么知道的?多久知道的??
穆庭霜却没告诉,只一把掇开他衣裳带子。
“嘘,”穆庭霜比一个噤声的手势,欺身轧住人,底下一只手也不闲着,又在李郁萧耳边嗤笑,“怎么不知。陛下是何时开始算计,是听闻黄药子挨我父亲问一顿话么?”
又道:“做戏要专心,陛下可别歇趟,后头还要说什么?”
说什么?李郁萧心魂一阵惊一阵销,一会儿担心弄出声响穆涵听见,一会儿五脏六腑七情八窍全汇在那处,分不清身在何方,嘴里往外念道:“朕,嗯,朕近日欢宴无度,不成样子。”他忍着吸气儿认错,“朕往后再不敢。”
面对面扑倒在榻上,原本他的眼睛是对着穆庭霜的眼睛,可偏穆庭霜不安生,慢慢儿地他只能看见穆庭霜的发顶。
越发不规矩的一人,张嘴却配合,穆庭霜扬声道:“别只说陛下的错处,那个叫鸮靡的舞侍当如何处置?”
鸮靡?是谁。李郁萧半倚半靠在枕上,穆庭霜手上太劲他腰都软了,哪儿还知道这个靡那个靡的。又看见穆庭霜雪样的下巴朝窗外抬一抬,满脸揶揄,李郁萧知道意思是要继续搭话,好吧,他点检精神正待开口,穆庭霜却手上移开下巴颏一沉。
!!!
还得闲一根指头伸出来,又往窗外指指。
李郁萧直按他的后脖子,嘴上往窗外道:“他不好,朕往后不宣他便了。”哎呦心肝儿,可不兴上牙磕的,疼得一颤,穆庭霜暂松松口手上擘楞,漫不经心是十指频移,润得猩红是一副口唇,道:“砂织小郎到底哪里受看?”
没、没有受看,陛下魂儿都教他咂没了,连声说不好看不好看,没有穆卿好看,他的穆卿言道陛下高看,什么人跟臣作比?言语里威严赫赫,唇舌间唔咿阵阵,两人谁也分不清有几分是说给穆涵听又有几分他们自己听。
又几回李郁萧实在受不住,抢过衣裳带子要穿衣,低声斥道:“你可差不多得了,你爹还在外头!”
原还想抢旁的物件儿,奈何穆庭霜一副尖牙利齿命脉横亘,李郁萧只得分出一只手拉扯他衣裳领子,想把人拉起来。
要说陛下不谙人心险恶,这只手指尖儿送出去是做什么?哪里扯得着人,只沦落得一齐深添到穆庭霜口中。李郁萧喉咙里呜咽一声,一根指头两面命途,一面指腹缠舌勾着魄来,另一面指甲却揦在冠子上,这点子疼催敦得他身上猛地一颤,很像是夜间爬窗的野猫不知深浅越入人宅,一不小心烛火看燎着尾巴毛。
揪着人衣裳领子,越发是分不清是扯还是推,李郁萧吐着舌头蜇气儿:“你,你瞅瞅你,诗簪礼缨六艺傍身,做得、却做得什么好事。”
“六艺傍身,”穆庭霜只埋着头,间或回一句,“梧桐朝苑正殿听丝竹,偏殿这处正堪嬉春,陛下听腻臣的琴,也该品一品箫。”
陛下气声叫他滚,他就笑:“陛下不肯品我的,这不只能是我来品陛下的?”陛下睃着眼儿又叫他滚。
两人胡话也是悄悄,因乍一听烟霞曙洲好似静谧无声,只是细细倾听却似有响动,非是丝竹金石不辨宫商角徵,似有莺儿燕子翩翩呖呖,令人疑心大冬天竟能养住春日啼鸟,碧玉帘也穿堂趁声娇,小轩窗还透雨陪脸红,缱绻绸缪风光不休。
少一刻丢将出去,穆庭霜重新齐齐整整覆住人,轻着声旧话重提:“他在外头,我看陛下更精神。适才说起鸮靡也是,”捏着手往面颊上贴,“酸累得很。怎么,这时候陛下偏爱听旁人的名儿么。”
!!你这是!什么危险言论!闭嘴!李郁萧面红耳赤,撑着意志勉强道:“瞎说,朕是害怕你爹听出来异样。”
“听出来,”穆庭霜慢条斯理将他腿扳剌着亵裤退开,“我爹又不呆傻,听出来亭子里正待入巷他还不走么。”
李郁萧一个激灵,入、入什么?
一把子推开人,是十成十的手劲,衣裳裤子带子也都抢回来,李郁萧方才半推半就,这会子是真·义正辞严:“你给朕出去。”
穆庭霜浅笑温文:“闭门谢客?”
他的嘴角一星檀白腆着:“晚了。”说着掌起李郁萧两只脚踝制住,李郁萧这刚发出去的货身上正软如棉絮,哪里比得过他还勃发的气力大,叫直直拖着腿碾。穆庭霜解开腰上带子直身跪定,李郁萧是真的怕了,张着五指去抓他的手:“你敢。”
“臣不敢,”穆庭霜轻声细语,慢慢儿凑近,“陛下的口唇臣还没尝过呢,就尝别的?陛下未免高看臣。”
“那你麻溜地给朕起开。”李郁萧让他伟昂贴着,心慌得不行,但是面上不肯露,只做得不耐烦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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