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错笑起来,道:“好!刘卿说的在理儿,朕也并非甚么刚愎之君,朝廷的人才,便像是国库的财币一般,自然不会嫌多,便依刘卿所言,招揽这位青云先生……”
他说到此处,沉吟了一番,道:“这样罢……下月便是千秋宴,朕准备宴请丹阳城三千名士雅客,也给这个晁青云发一份请柬,让他来升平苑赴宴。”
刘非拱手道:“臣敬诺。”
刘非立刻让政事堂准备千秋宴的三千名士名单。丹阳宫宏大雄伟,升平苑又是燕饮取乐的地方,自然修建的奢靡堂皇,只是……
若要同时容纳大梁的臣工,还有三千名士雅客,再大的升平苑,必然也像是下饺子一样人挤人,所以政事堂虽然发放了三千名士请柬,但最后到场升平苑,真正能参加千秋宴,见到梁错面子的人,并不会太多,只从三千名士中,选取三十个“幸运儿”。
晁青云,便是其中之一。
刘非特意派遣了官员,将请柬送到城郊晁青云的茅屋。
官员很快跑腿儿回来,咕咚跪在刘非面前,首先磕了两个响头。
在大梁,把官帽摘下来磕头两次,是请罪的礼仪,刘非都不需要开口,便知事情被此人搞砸了。
刘非淡淡的道:“青云先生没接请柬?”
“回、回太宰的话……”官员战战兢兢的道:“青云先生他……他……他说不想来参加千秋宴。”
刘非并不惊讶,毕竟晁青云是个性子怪癖的主儿,倘或他一口答应下来,怕是其中才有鬼,说不定真是曲陵侯梁翕之派来的卧底爪牙。
刘非道:“你没有将财币交给青云先生?”
刘非早就料到了,这个晁青云很可能不愿意来赴宴,所以刘非让官员一同携去了十枚金蛋子,足足十枚!
官员磕头道:“回太宰的话,小臣将财币交给了青云先生,可……可青云先生说、说前些日子,太宰送给他的财币,足足够一年的笔墨纸砚、吃穿用度,所以他现在不……不缺钱,所以不收这些财币。”
刘非终于放下了手头的文书,抬起头来,唇角展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个晁青云,当真很有趣儿。”
旁人都说他刻薄爱财,为了一斗米,无论是话本还是春宫图,甚么活计都接,可如今金蛋子送到晁青云面前,他竟然说自己的财币够花,因而不要了。
梁错前两日才说过,天底下没有嫌弃财币过多的人,没成想晁青云竟是其中之一。
官员道:“太宰,这……这晁青云实在太不识抬举,千秋宴何其荣光,他竟然不做脸,若不然还是……还是另选他人罢?”
刘非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话头,道:“退下罢。”
“是是!”官员一看刘非并不追究过失,连忙磕头退下。
刘非拿起案几上的请柬,翻开来若有所思,很快站起身来,往路寝殿而去。
梁错刚刚用了午膳,案几上还陈列着新鲜的果盘,用冰凌镇着,冒着凉飕飕的气息,纵然不食用,只是在盛夏里这么看着,便觉得舒爽了不少。
梁错正想到刘非,这天气如此炎热,又一反常态的潮湿郁闷,不知刘非用了午膳没有,喜不喜食瓜果,不如……请他一起来用些冰饮?
“陛下,太宰求见。”寺人上前通传。
梁错的笑容瞬间打开,挑眉道:“刘卿来了?快请。”
刘非走入殿中,梁错心情甚好,道:“刘卿用过午膳了么?一起坐下来,食些冰饮罢。”
“谢陛下。”梁错拱手道:“臣有事禀报,是关于青云先生的。”
梁错道:“是了,那个晁青云,他可接了请柬?是否感恩戴德,欢心的不能自已?”
刘非:“……”不得不说,作为君王,的确是要有点自信在身上的。
刘非顿了顿,道:“回陛下的话,青云先生拒绝了宴请。”
“拒绝?”梁错吃了一惊,皱眉道:“他胆敢拒绝于朕?理由是何?”
刘非如实禀报道:“青云先生说财币够用了,拒绝了陛下赏赐的金子,因此也不想来参加千秋宴。”
嘭!!
梁错狠狠一拍案几,桌上的瓜果险些掉下来。
“晁青云!”梁错冷笑道:“好一个晁青云,真真儿是给脸不要脸!来人!”
屠怀信立刻大步走入殿中,拱手道:“卑将在!”
梁错森然的道:“立刻调遣五十丹阳卫,给朕把这个不要脸的穷酸书生抓过来,让他跪在朕的面前!”
屠怀信一时有些犹豫,侧目看向刘非。
刘非微微摇头,示意屠怀信先不要答应,自己上前道:“陛下,晁青云此人恃才傲物,正好符合寒门子弟的清高秉性,既他不来参加燕饮,陛下是否想过,亲自登门,三顾茅庐,礼贤而下士呢?”
“亲自登门?”梁错笑了一声,似乎被刘非逗笑了,道:“朕乃一国之君,大梁之主,别说是大梁,在不久之后,整个南赵都会是朕的,你让朕亲自去宴请一个穷酸书生,这传出去,像甚么样子?”
梁错即位虽经历过一段苦难与风波,但说到底,他从小便是皇子,虽不受君父的宠爱,但自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短过吃穿,可谓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中龙凤,天生高人一等,矜贵无比。
如此出身的梁错,自然而然的看不起草芥一般的晁青云,只觉得晁青云不配自己礼贤下士,这样的等级观念,在梁错的心窍中根深蒂固,并非一时半会儿变能改变的。
刘非自然清楚这一点,毕竟这里可是古代,饶是现代还有三六九等,怎么能苛求一个古代人,尤其是身为皇帝的梁错摘掉有色眼镜呢,实在太难了。
刘非眼眸微动,挑了挑眉,没有再劝梁错礼贤下士,而是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个青云先生,除了话本和春宫图做的好之外,其实还有一个过人之处。”
“甚么?”梁错没好气的道:“脸皮子够厚么?若是论给脸不要脸,朕倒是承认,魁首非他莫属!”
刘非笑道:“是俊美。”
梁错心中警铃大震,甚么?俊美?
梁错当年只听说了晁青云大闹殿试的事情,没听说过晁青云的面相如何,怎么竟是个生得俊美的穷酸书生?
忽然有些后悔,梁错十足后悔让刘非前去调查晁青云,一股子酸味不自由自得浮现在梁错心口,久久不能驱散。
刘非信誓旦旦的道:“青云先生的俊美,仿佛一卷纤尘不染的宣纸,寡淡却极具多变,泼墨则俊逸潇洒,丹青则姿仪万千,陛下不想亲眼看看这等俊美之子么?”
刘非笑容笃定,似乎肯定梁错一定会答应似的。刘非心想,梁错这个君主有个奇怪的癖好,那便是与人比美,日前就曾经与北燕大司马祁湛比美,甚至还与女装的屠怀佳比美。
刘非虽不理解,梁错为何如此喜欢与人比美,但他可以肯定,梁错喜欢比美,自己不遗余力的夸赞晁青云好看俊美,定然会激起梁错奇怪的胜负欲。
果不其然,梁错一脸的不敢置信,道:“刘卿你竟如此夸赞那个晁青云?”
刘非点点头,道:“正是,陛下若是亲眼所见青云先生,也一定会为其俊美倾倒的。”
梁错“呵呵”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刘卿已然被晁青云的俊美迷倒了?”
刘非略微有些迷茫,不是合该比美么?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稍作迟疑,还是点了点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不过俗人一介,自是不能免俗。”
“呵!”梁错又是狠狠冷笑一声,狠狠的,笑声仿佛冰锥子,比拔着瓜果的冰凌还要寒冷无情。
“好啊,晁、青、云。”梁错一字一顿的道:“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许人物,竟能将朕的太宰,惑得五迷三道!”
刘非:“……”五迷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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