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字还不太熟练,甄凡看他记得太慢,干脆将纸笔拉到自己跟前替他写。
这一讲足讲了一炷香的时间。
甄凡放下笔杆,又端起茶盏润了润嘴皮子,哑着嗓子问他:“都记住了吗?”
容秋拧眉看着笔记,敷衍地“嗯嗯嗯”了几声。
到十二月底时他会孕足五个月。
按照甄凡的说法,到时胎儿的骨骼肌肉都会发育完全,除了个头外便完全能瞧出人形了。
若放在容秋身上,大抵就是肚子里揣着一个脸盆大的肉球,球里包裹着只一两寸长的小兔子。
容秋低头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紧接着深深地疑惑了。
这真是自己的肚子能装得下的东西吗?
难道真的如甄凡所说,是他才一百多岁,对于兽修来说还年岁尚小,不适合怀个这么大个儿的东西吗?
——咦,等等,自己是假孕呀!
那没事了。
容秋回想了一下颜方毓的身型。
老婆虽然并没有他武学班里那位铁塔似的异修那般壮硕,但与容秋叠在一起,无论是肩背还是腰胯能比他宽上一圈儿。
如此想来,肯定是比容秋自己要好怀的吧!
但肚子里揣个那么大个儿的球总是辛苦,到时自己一定……等等等等。
现在没时间畅想未来的事,他得是一只长大的兔妖了,不能成日里只知道做美梦。
当务之急,还是早早求得老婆的芳心,然后顺利地流产再反客为主才行。
容秋晃晃脑袋,目光坚定地落在面前的笔记上。
甄凡不是刚学会写字,他的蝇头小楷工整漂亮,关于孕期的各种表现密密麻麻写满了一页纸。
容秋的视线停在“十二月”这三个字上,然后在心里给它们圈上了一个圈儿。
十二月,这是容秋给自己定的最后期限。
最晚也必须要在十二月时,将他肚里的兔崽“流”掉了。
第098章
江游躺在容秋曾躺过的那张病床上, 浑身缠满绷带,意识飘飘忽忽,像游离于□□之上的一团幽魂。
枯荣草的毒真是一种很微妙的剧痛。
犹如一百只兔子在他骨头、血肉、经脉里到处踢踏, 既没痛到能让人晕过去一了百了, 却又能让他痛得睡不着觉。
怪不得之前那几个废物中了一次毒后就再也不愿意在这儿呆了。
江二少爷从小娇生惯养, 更是难以忍受这种痛。
他哼唧着从百宝囊中摸出药瓶, 哆哆嗦嗦地倒出一颗, 吞了下去。
一股清凉划入喉管, 还未掉进胃袋便散去四肢百骸。
他立马按照江潜鳞之前的教导闭目运功,将生息丹的药效在经脉中来回推转化开。
这生息丹果然是好东西, 江游一下子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痛了。
之前甄凡已经将他身上大部分的疹毒都刮了去,余下的毒性虽然会让江游在床上痛不欲生地躺上三天,但确实也只能说是毒性微弱。
生息丹药效异常强大, 这点微弱的毒性自然盏茶的时间就被驱散了。
很快,江游睁开眼睛。
枯荣草的微末余毒已不在, 只剩刮疹留下的刀口在钝钝地疼。
他又哆嗦着举起手中的小药瓶看了看。
最后一颗独苗苗生息丹在他的哆嗦中撞在瓶壁上,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响。
……这是他三个月的存货。
三颗生息丹, 江游本以为能让他在药庐撑到十二月, 功成身退,却没想到九月还没过完, 他就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江游脑海中闪过容秋的脸。
——都怪那只死兔子!
要不是他, 自己又何至于用了这第二枚生息丹!
江游正打算破口大骂,可才刚发了个音就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他表情扭曲, 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颤巍巍地摸出灵璧。
纵使在灵璧中发信息只需要心念转动, 但此时的江游身虚体弱,打字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不少。
一条几十字的简讯, 愣是被江游敲出一股子身残志坚的味道。
江潜鳞的回复很快过来。
竟然不是消息,而是直接的通讯。
江游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他做贼一样看了看大敞的门,确认外面没人,接着立马将灵璧捧到脸边。
“大、大哥!”
江游的声音诚惶诚恐,因为刚刚手术时被塞了半天嘴巴,此时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嗯。”江潜鳞简洁地应了一声,随即问道,“甄先生没说完的那两句话,你念与我听。”
江游连忙重复了一遍。
甄凡有意截断声音,因此末尾的字眼江游就不是很确定,在给江潜鳞发消息时也是用相似音的字代替的。
想必也是如此,江潜鳞才想亲耳听一听。
“……最后那个字我没听太清,”江游说,“感觉应该是‘胡来也就算了,连……’,但到底是‘连’什么,他后面一点都没说。”
“不是‘连’,是‘颜’。”
江游没反应过来:“……啊?”
江潜鳞的声音缓缓从灵璧中传来:“‘你不懂事,胡来也就算了,颜方毓竟也不看着。’”
“啊??!!”江游傻了。
他是世家子,常人尚且能知晓颜方毓的名字,更何况是他。
而且因果课那么热闹,此时就连食堂做饭的厨子都知道颜方毓来清明教书了,江游自然没怀疑到底是哪个颜方毓。
但这也太离谱了!
一只畜生,有什么资格能叫堂堂天衍宗仙君看着?!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何能扯上关系?!
一时之间,江游的理智和对自己大哥的盲目信任,开始在他脑袋里咣咣打架。
好在江潜鳞并没有让他打多久。
“昨晚因果课教所,他也在。”他简洁解释。
如一道惊雷劈在江游天灵盖。
昨晚他大哥去找颜方毓探虚实,这件事江游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昨天上完因果课以后,大晚上的容秋却还呆在因果课教所!
而且能让他大哥专门提起,定也不是“你去问问题,我也去问问题”的关系,这两人应该还挺熟!
江游狠狠咬起了牙。
这种令人憋屈的感觉,就像是江游走在路上一脚踢开了的一颗小石子,下次再见时已经是在拍卖会压轴的商品陈列台上了一样。
江潜鳞对自己弟弟的无能狂怒并不在意,他已经在琢磨另一个半截句:“‘你前日才动了’……”
江游立马狗腿道:“纵了?痛了?碰了?”
“不,就是‘动了’。”江潜鳞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两个字:“……前日。”
“前日就是他在塔里受伤,被送来药庐的日子——啊!我知道了!”江游惊呼。
虽然处理塔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之前灵璧上两方争吵的帖子并没有被删,江游自然也都看到了。
特别是其上分析容秋与塔灵相互勾结,陷害江潜鳞无法通塔的部分,他深信不疑地看了好几遍。
“他想说的定是,动了大哥你的利益!”江游义愤填膺地说,“不让他乱跑,是怕我们揍他!”
灵璧对面的江潜鳞不置可否。
江游越想越觉得合理,抱着灵璧碎碎叨叨地骂着。
“想办法接近他。”江潜鳞冷不丁打断道。
“啊、啊。接近,谁?”江游打了个磕绊,没防备地结巴道,“那只兔崽子?!可、可他不过是——”
“山门,药庐,武学塔。”
江潜鳞声音平缓不含感情,隔着一只灵璧,令他的声音有些许失真,显得高深莫测,又或者说是高高在上。
“这世上没有连续的偶然,有的只是因果的必然。”
江游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先不说后两个,山门时是他一人完完整整与容秋接触的。
抛开是自己先色迷心窍不谈,江游脑袋转了两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定是容秋故意装人勾引他,以达到后续破坏他们计划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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