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能瞧出颜方毓一定是又生气了。
好难哄啊, 他的漂亮老婆。
今天对方又是因为什么而生自己的气了呢?
容秋不明所以, 但冥冥之中也觉得刚才的贴贴除了尝味道之外,还有些别的, 有点奇怪却也有点开心的感觉。
原型时的小兔子毕竟没有软乎乎的唇瓣,只觉得娘亲的唇瓣贴贴他额顶时十分柔软舒适, 他十分喜欢。
毕竟杀千刀的亲爹,还没给容秋进行完生理卫生教育;
娘亲也有所保留, 睡前故事里的登徒子也止步于言语轻挑,扯扯别人的衣带子;
俩人更知道容秋虽是兔子,但也不是普通的兔子,亲热的时候更会避他一避。
而广大修真界虽然被某人思想解放了一番,但除了花柳之地外,倒也没有民风开放到在大街上亲亲我我,被人瞧见的程度。
因此,比起被他人触碰可以说是弱点的腹部,容秋反而不知道人族更在乎被触碰嘴唇。
毕竟对于兽类来说,互相舔毛是非常平常的事,互相磨磨蹭蹭更是平常的事。
老婆既然愿意摸摸他的脑袋,自然不应该不愿意给他舔舔。
——但无论怎么样,明明是老婆的提议,为什么自己依言做了之后他反而还会生气呢?
容秋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小兔子的优点之一,便是从不难为自己
今天老婆在家等他,给他煮了茶,还贴贴了一下,容秋觉得十分满足,不论老婆为什么生气,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哄哄他。
容秋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慢吞吞把颜方毓的茶盏推回他面前,试探性说道:“那、那茶碗还给颜哥哥嘛。”
“还有这些点心!”容秋把桌上的碗碗碟碟都往对面推去,“颜哥哥都还没吃呢。”
颜方毓此刻哪还有什么心思吃点心饮茶?
更遑论这茶碗容秋捧过,抿过;这点心没有一盘囫囵的,都只给他留了个盘底。
颜方毓仅是向桌面扫了一眼,脑海中便不住有所联想……
那浸着花香气息的甜糯落在他的唇锋……
他生性自傲,又善掌因果,习惯了天命四九尽在掌握,却不料在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气息弱小的兔妖身上连栽跟头。
如此,反而激起了颜方毓的斗性。
他堂堂一当世大能,不过是被小兔子舔了一口,又能有什么要紧?
不能够。
颜方毓定了定心神,手捏法决,两道细细水柱从小锅中腾起,如龙卷水一般落进两人的茶碗里。
锅中茶汤还热,碗中立时飘起青烟袅袅。
颜方毓微垂眼帘,不动声色开口道:“那你既然吃过了两样,都尝出了什么?”
容秋正瞅着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碗苦茶发愁,闻言抬头茫然“啊”了一声。
“嗯……点心甜好吃,茶闻起来香但味道好苦,不好喝。”他老实答道。
“世间事多似饮茶,嗅之清香而喝之却多有苦涩。而世间人,如我,”颜方毓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着容秋,沉沉道,“……如你,亦是如此。”
容秋听得半明不白,只知道颜方毓也承认这茶水是苦的,与自己喝出的味道其实并无分别。
他疑惑:“可明明知道是苦的,颜哥哥为什么还喜欢喝呢?”
“就像你,”颜方毓没有直接回答容秋的问题,反而重新向容秋抛出了一个问题,“刚刚喝过苦茶之后再吃糕点,是不是便觉得这糕点甜味比往常更甚了?”
“不喝茶,点心也是甜的呀——”容秋耍赖一般拖着长音,“我光吃点心就好了!”
颜方毓展开扇子,洒金扇面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有时候这苦茶并不是你想不喝就可以不喝的。”
他的目光落向容秋小腹,眸中似含半真半假的幽怨:“你腹中之‘子’,不就是你强让我饮的那杯茶吗?”
涉及到丹田里的假孕,容秋仿佛醍醐灌顶,一下子就听懂了 。
这事明面上是容秋吞下颜方毓的灵力,自顾自地有孕了。
当然实际也差不多,只不过“有孕”变成了“假作有孕”。
而颜方毓其人,比一般被兔修一族钓来的“心善美人”更多一层束缚。
他虽然只有九成把握这“有孕”是假,可自己与小兔子纠缠的因果却是真的,而且极重,甚至重过血脉亲缘……
别人就算了,可天衍宗向来信奉缘分因果,颜方毓又是个中翘楚,断不会允许自己与莫名因果纠缠在一起。
小兔子的做法明晃晃就是一种强制爱——啊不,是强制当爹。
这事容秋虽然不会有什么罪恶感,但自然也是没法反驳,只好心虚地把小几上点心碟又向颜方毓的方向推了推。
几个小碟在炕几边缘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已是不能再推了。
容秋这才收回胳膊,十根嫩葱般的手指搅在一起,哼哼唧唧说道:“那……那颜哥哥快多吃点儿点心甜一甜。”
颜方毓似笑非笑道:“这有什么用?我纵然把这些点心都吃了,你腹中之物便能不见了吗?”
这个肯定是不能的。
容秋小心翼翼,却难掩疑惑地问:“可是颜哥哥刚刚不是还说,世事如饮茶,苦过之后的甜更甜吗?”
颜方毓一愣。
一碗毒鸡汤,被他兜头泼了容秋一身,没想到这时候又被对方原封不动地给泼了回来。
他引着容秋转着圈儿打机锋,绕着绕着竟是让自己落了下成!
以及刚刚那稀里糊涂的小兔子吻,这难道就是某种以力破巧,快刀斩乱麻,乱拳打死老师傅?
某位“老师傅”内心很复杂。
“罢了,你说得对!”颜方毓忽地笑道,“世事是世事,饮茶是饮茶,便不必互相引申攀扯了!”
容秋:“啊,我没说——”
颜方毓打断道:“此时茶汤温度正好,再凉便只剩涩味了。”
他将茶碗推去容秋手边,笑眯眯道:“唐突好茶总是不美,快喝了吧!”
容秋的脸又皱成了奶黄包子褶:“啊?可是,可是真的好难喝啊,可以不喝吗颜哥哥?”
颜方毓:“当然——”
容秋眼睛亮了起来,赶忙把面前的茶碗推走。
颜方毓的后半句姗姗落下:“不可以。”
容秋的茶碗僵在了手心中。
望着对面忽然颓败的小兔子,颜方毓终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刚刚不就同你说了?有些茶不是你不想喝就可以不喝的。”
“刚刚”是什么?
是颜方毓说自己让他强行做爹。
既然自己也曾强迫老婆“喝茶”,那此时老婆非让他喝回来,好像也很公平……
容秋想通这点,终是大义凛然地捧起了茶碗。
也不知是扳回一程实在开心,还是容秋这视死如归的表情愉悦了他,颜方毓手肘抵着桌面,托着下颚看向对面的人。
他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样子,面上一向恰到好处的笑颜此时竟莫名真实了不少。
可此时的容秋全身心都在手中的茶碗上,并未注意到颜方毓脸上这个足以让他呆愣好久的好看笑容。
他正在认真思索,小口小口喝虽没那么苦,却要喝好久;一口闷完是快,但那一瞬间的苦味甚至能掀翻他的天灵盖。
容秋想了一会儿,决定兼而有之:两口喝完,一次一半。
茶碗虽是碗,但其实只是形制是碗,大小只有小孩巴掌那么大,一碗顶多是正常茶杯的两杯。
一次一半也不算多。
容秋一口闷了半碗。
像是害怕在舌头上停留太久苦坏了他的舌头,茶汤刚一入口便“咕咚”一声被他咽进肚子。
热却不烫的茶汤滑过舌尖,淌过舌面,又越过舌根。
容秋试探性滚了滚喉咙,迟疑说道:“咦……好像真的有甜味。但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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