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江游的手刚撑在地上,又是一鞭将他抽倒在地。
容秋猛地抬起头,惊喜地望向远处天边那道急速飞来的人影。
“老婆!”
最后十数丈,颜方毓飞身跃下扇骨,直接掠来容秋身边,挡在他面前。
颜方毓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不见了,他看向远处还在挣扎的江游,眼底只剩一片冰凉的肃杀之气。
“——你找死!”
颜方毓猛一挥袖,灵力凝成数道看不见的鞭影,将还想往这边扑的江游一次又一次抽翻在地。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
血花飞溅,不肖几下江游便被抽得皮开肉绽,像条改了花刀亟待下锅的松鼠鱼。
颜方毓出手势如雷霆,也就是容秋眨一下眼睛的功夫,江游便已然被抽了十数鞭,人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半阖的眼皮下面瞳孔都涣散了。
“别、别杀他!”
容秋连忙抬手拽了拽颜方毓的衣摆:“你身上会有红线的!”
袖风骤然消歇。
颜方毓收拢灵力,眼底还隐有些暴怒的残余:“……我心里有数。”
他转过身从地上将容秋舀进怀里,又撕掉他身上遮掩气息的符箓,将他包裹进自己的护体灵气中。
“你怎么样?!”颜方毓握住他的一只手,焦急地问。
落入熟悉的怀抱中,便仿佛是终于有了可以示之软肋的对象。
刚才被容秋勉力压下的委屈与疼痛,全都在这一刻喷薄爆发出来。
小兔子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泪珠子“刷”地就掉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肚子好疼,身上的伤口也好疼,疼得他紧紧攥住颜方毓的手,话都说不完整:“你怎、么……才来、来啊……?呜呜……呜呜呜……”
颜方毓脸上冷硬的表情像是早春湖面的坚冰,在看到小兔子的泪珠时倏然间融化成柔软的春水。
他拥着容秋歉疚道:“抱歉,是我的错,都怪我来晚了……”
容秋已经没工夫说话了,他蜷缩在颜方毓怀里,攥着对方的衣襟哭得直打嗝。
“我好痛啊……我…肚、肚子……”
“我知道,我知道。”
颜方毓小心翼翼地搂着容秋,一边亲吻他汗湿冰凉的额头,一边将手覆在他不断逸散灵气的小腹上。
颜方毓到达雨林幻境的时候,那里已经碎裂成了无数片。
天道遮掩,即使是精通因果一道的颜方毓,在这场持续千年的清世行动相关中,也只是个窥不见天意的寻常人。
他卜不出容秋在哪,便一片片碎片去找。
每块幻境碎片里都没有,他便又跨过边界去往其他幻境里找。
颜方毓想起之前曾在留影法阵中见过的人影,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山林幻境。
因为容秋身上贴着符箓,颜方毓一时之间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直到——直到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
那是属于自己的灵力,在最开始时被他送入容秋经脉里,沉入他的丹田,成为形成灵胎的种子。
而此时此刻,本应该构成灵胎、好好孕在容秋小腹里的灵力却就这样溢了出来。
颜方毓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真正找到容秋的时候,这种预感则变为了现实。
容秋丹田中灵力逸散,包括蕴有自己灵力的灵团此时都小了一半。
在打定主意要维系与小兔子的这段感情时,颜方毓曾好好恶补过有孕相关的知识。
——这回不再是甄凡的一惊一乍,小兔子是真的流产了。
对方曾经那么期待降生的兔崽,此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消解着、飞散着。
颜方毓手覆在他一点一点瘪下去的肚子上,不断拢回那些灵力,将它们再送入容秋的身体里。
“我知道。没关系、没关系……”
他絮声安慰着怀里的人,自己的双眼却逐渐赤红起来。
那些被他推回容秋身体里的灵力进入经脉,自行运转起周天。
就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再寻不见。
“没关系、没关系……”
颜方毓明明是在安慰他,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或者,其实是在安慰脑袋里有一根弦逐渐绷紧的自己。
多么特殊的灵力,在小兔子腹中凝成拥有另一个心跳的灵团。
它曾在颜方毓掌下咚咚跳动,可此时此刻却像掬不起的水,从他指缝间淅沥而下,就算再仔细甄别,也无法寻出它与容秋经脉中涌动的其他灵力有任何不同。
再不能自欺欺人,颜方毓必须得承认,那个他们两人都无比期待的小生命,此刻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颜方毓本来以为他得安慰伤心的小兔子,可没想到的是,当腹中灵团自他感知中一点点消失殆尽,最先受不了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容秋的肚子完全扁了下去。
只剩宽松的衣带,和满身大汗、像是刚从池塘里捞出来的小兔子本人,还残留着那只兔崽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那些逸散的灵力,一部分被颜方毓徒劳地推回了容秋的经脉。
另一部分,则被他的护体灵力挡住,在两人之间流转萦绕着。
颜方毓似乎能感受到鳯它们。
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不甘消散的魂灵,还痴痴地依偎在父母身边。
“……没关系、没关……唔。”
颜方毓神情恍惚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唇上一凉。
是被怀中人吻住了。
因为虚弱无力,容秋揽住他脖颈的双臂便显得格外柔若无骨。
像两条缎带,轻软,却将上首的人紧紧缠向自己。
颜方毓愣了一下,紧接着揽住容秋肩膀的手掌改为托住他的后脑,垂首回吻过去。
像曾做过千万次那样,颜方毓的舌尖在容秋的唇缝处一扫,闭合的唇瓣便默契地张开。
他探入其中,与对方迎来的舌尖迅速纠缠在一起。
小兔子一向喜欢如春雨丝丝、细雪靡靡那样厮磨缠绵的亲法。
将骨肉都磨成泥、泥又化成水,他们溺在春水中,一个吻进行到地老天荒也不算完。
然而这回容秋却吻得很凶,就像是把失去兔崽的愤恨与伤感都一股脑发泄在他们唇齿之间似的。
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骨血至亲的离去,让颜方毓也痛苦得想抛却一切顾虑、扔掉礼义廉耻。
从躯壳中挣扎出来,化作只由本能驱使的兽。
于是两只兽纠缠在一起时,便不需要什么月下花前、阳春白雪。
他们只需要尖牙和利爪。
互相抓扯着、撕咬着,按住对方欲想逃走的身子,叼着对方脆弱的脖颈。
容秋的唇瓣因失血和疼痛变得冰凉苍白,口腔和舌尖却依旧是热的,在缠磨间愈发灼人。
颜方毓紧紧搂着他,像是想将自己投入这样炽热的烈火里。
某个瞬间,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寂静的耳鸣声。
再没有了迷惘、没有张惶、没有痛苦……一切都被火舌吞食殆尽。
他们并肩走到时间的尽头,然后一起坠落下去。
第147章
其实容秋一开始确实是委屈的。
但被老婆抱在怀里一叠声地哄着, 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因为自己露出这样疼惜的表情,他身上什么疼什么痛的就都散了。
没办法呀,他就是只要有老婆就什么都行, 这么一只没出息的小兔子呀。
于是后来容秋就是在哼哼唧唧地装哭了。
只是颜方毓一直全神贯注地为他梳理腹中灵力, 并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异样。
虽然原因、过程之类的都不太对。
但歪打正着, 自己顺利流产了, 而且还惹来了老婆的怜爱, 怎么不能算作是一种成功呢?
气氛正好, 似乎不再需要什么言语上的铺垫,容秋趁人之危——
又或者……是勾引对方趁己之危, 向他奉去自己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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