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我反而不在,你又怎能算时常看到我、时常同我说话,时常——”他停住话语,眉宇间一丝不自在一闪而逝。
然而容秋情绪激动,并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
“真的——!”他话没说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把最后那个“吗”字吞回肚子里,又急促说道,“那颜哥哥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颜方毓颔首轻笑:“我骗你一只小兔子做什么?”
颜方毓本是无心一句,却把容秋说得有些脸红。
他不骗小兔子,小兔子却一直在骗他。
恍然之间,容秋不知怎么想起了娘亲。
那么那么喜欢自己的娘亲,会日日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头顶、摸摸他脊背的娘亲,在知道当年爹爹只是假孕骗她时,却一眼也没看他,决绝地离家了。
那时容秋曾问过杜鹃鸟,娘亲为什么会生气呢?
杜鹃鸟告诉他,娘亲是个人类,肯定会生气的。
为什么是个人类就一定会生气?
只化了两个来月人形的容秋还不明白。
但容秋明白的是,颜方毓也是人类,如果让颜方毓知道自己一直在骗他,那么他也一定会像娘亲一样决绝地离开他的。
于是那点属于人族的愧疚之心还未升腾起来,便被小兔子狠狠按进心底。
绝对、绝对不能,让老婆知道自己只是假孕。
容秋认真地告诫自己。
第040章
既然老婆都已经首肯, 容秋其实打算今晚便直接跟着颜方毓去因果课教所的。
但喳喳还没回来,容秋怕小伯劳找不到自己,便说要留下来等着, 明天下课直接回颜方毓的教所。
颜方毓自无不可, 又笑着应承好几遍自己不会反悔, 这才被黏黏糊糊的小兔子放出门。
当天夜里, 容秋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兴奋得有点睡不着。
今天晚上过得太奇妙了。
明明一开始他还心虚于颜方毓的到来, 但他似乎对自己的秘密并无察觉,确然只是凑巧归山.
接着事情稀里糊涂一通发展, 最后竟变成能与颜方毓住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他头上!
容秋仔细想了想,觉得归根到底, 还是他的老婆太好了。
老婆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他怎么都会开心起来。
容秋怀着这样的心情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还有快乐残留在他脑海。
容秋一骨碌爬起来,快乐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与这个他只睡了两个晚上的寝舍告别。
小兔子离家时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在身上, 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一股脑丢进乾坤袖里,容秋出门时同昨日也没什么区别。
刚出院门, 容秋便看见旁边捧着荷叶的天牝津。
今天上午是经辩学, 这门课不似修行入门、武学课那样门禁严格,因此喳喳便也跟着容秋一起。
小伯劳一看到他来, 立刻开始吱哇乱叫,连撕早饭的动作都变得血腥了许多。
“弟弟早呀!”
天牝津笑出一口雪亮尖牙, 默不作声地站去容秋没有伯劳鸟的那边肩膀旁。
他吸取教训,痛定思痛, 再也不敢爬容秋的窗子。
但看见这只凶鸟的时候,两边太阳穴还是会突突地跳。
容秋接过天牝津手里的荷叶,边吃还沾着露水的新鲜仔菇边同他说:“啊对了猪仔哥哥,我以后就不住这里了,你不用来这儿找我一起上课了。”
天牝津:“你要换寝舍?”
容秋:“嗯嗯嗯!”
“哦,我瞧着你这院子确实有点冷清,连间魔族也没住着,换了也好,”天牝津说,“你换去哪里了?”
容秋正想问魔族怎么了,听见他后半句话,忽又一下忘了干净。
如果放在以前,容秋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颜方毓是他的漂亮老婆。
可他也知道颜方毓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么叫他,再加上昨日种种,便让一向没心没肺的小兔子都谨慎起来。
“唔,”容秋模糊地说,“去住我的一个……朋友那里。”
“朋友?!”
天牝津是什么人,听他这样迟疑的语气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顿时急了,连珠炮一样发问:“什么朋友?哪个朋友?这朋友我能不能见的?”
昨天早上还是一只情窦初开心里暗藏人的清纯小白兔,怎么今天就被人拐进窝里了?!
自己这一天到底错过了什么?!
这失恋速度在天牝津的情史里也堪称首位,愣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让一向奉行你情我愿原则的欢场浪子也开始不忿起来。
容秋乖巧装傻:“猪仔哥哥在哪里采的仔菇?好好吃哦。”
天牝津打蛇随棍上,期期艾艾说:“对啊弟弟,这么好吃的仔菇,你住在别人那里就吃不到了啊。”
容秋“啊”了一声,耿直道:“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采啊。”
天牝津:“我每日早上都能送你,哪用弟弟亲自去采?”
容秋冲他举了举另一边肩膀上的小伯劳:“喳喳也可以去啊。”
闻言,伯劳鸟从小鼠上抬起头,爪子蹭了蹭沾着血的鸟喙,凶狠低沉地冲天牝津叫了一声。
天牝津:“……”
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明明是只看起来天真无邪、懵懂好骗的小兔子,却总让天牝津有种滑溜如水,怎么都拿捏不住,硬捏还会吃亏的感觉。
他们陆上的种族怎么也有这特性……
在老家吃过暗亏的天牝津如是腹诽。
天牝津整理情绪,又细细打量着身旁的小兔子。
精神饱满,双颊雪里透粉,即使表情不显,可他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明显开心得不行。
这下天牝津更确定这不是什么普通朋友了,如果心里没鬼,凭小兔子的性格又怎么会支支吾吾的!
忽然,天牝津福至心灵。
“我知道了!”他一拍大腿,“你要搬去你那个——哦不好意思,是你朋友的——”
“漂亮的、喜欢的人,的寝舍?”
因为老婆回来了,甄凡说的“相思成疾”果然不治而愈,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烦恼完全被他抛去脑后。
容秋差点都忘了昨天自己还找天牝津进行过感情咨询这件事。
他反应了半息才答道:“不是。”
确实不是“寝舍”,他去的明明是颜方毓的“教所”嘛。
然而这反应落在天牝津眼里,却俨然变成了心虚。
绝对是,就是他了!
天牝津义愤填膺地想,小兔子昨日还连那人喜欢他都不敢说,今天便被哄去与人同住了。
这种行为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说什么两情相悦,还不是同他一样,都是馋小兔子身子嘛——不,还不如自己呢。
起码他天牝津馋身子馋得坦坦荡荡,只论风月,抽身无情,从不拿感情哄人!
天牝津虽行事荒唐,却也最瞧不起这种骗心又骗身的人。
他当即想开口戳破对方的险恶用心,嘴巴刚张开,却又立马闭上了。
自己毕竟是外人,而小兔子早已落入情网。
既然先入为主相信他人,天牝津再说对方坏话,小兔子不一定能听进心里不说,还可能会招致他的厌烦,那才得不偿失。
还不如等他在对方那里吃过被骗的苦头,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时候,自己再去充当避风港湾、拯救失足少年。
到那时,纯情的小兔子肯定会把一腔苦闷热恋,转移到自己这个温柔体贴、活儿又好的知心大哥哥身上!
得心又得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天牝津越想越美,不由自主地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个暗自盘算,一个乐得清闲,一时安静间,只听前面一道娇俏喝声。
“哼哼,好哇!我就知道猪仔你今天肯定又去骚扰我们兔球了!”
容秋抬头,果然看见叉着腰的搬仓鼠迎面而来:“不一起上的课都要去蹭,经辩学你肯定更不会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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