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激怒他们,真让这群畜生玉石俱焚了,”身旁人传音道,“真死了就全完了。”
那人说完便扬声冲上面的洞口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些都是误会。”
崖壁上的穴窟里,其余学生全都退得远远的,留下徐摧一人擎着一柄足有人高的宽刃重剑,一下一下劈砍在防御阵上。
“混蛋!杀千刀的!撤掉阵法给老子滚出来!”
阵法被砍得嗡嗡作响,灵波激荡,却没有任何损伤。
有学子的眼圈还是红的,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先生,他们真的不是书院的学生!”
“徐先生是吗?不如我们大家都冷静一下。”
“我们真的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只是想请大家都在秘境里呆一段时间。”
他彬彬有礼地开口,还用一道灵力托起地上的狗尸送去洞口,像是彰显自己的诚意。
此时此刻,他们才是迫切想要维|稳的一方,不希望自己手里的几个兽修真的盛怒之下集体自尽了。
防御阵法只禁攻击,阵法中的人出去并不受影响。
“你放屁!”徐摧破口大骂,却在接住狗尸的瞬间惊讶地忘记了后面要骂的句子,“——他还活着!”
这下连洞底的修士也有些惊讶。
脖子都只剩一半还连着,在地上躺了这么久,竟还没死吗?
十几个学生一下朝徐摧围了过去。
黑脸大汉常年满身煞气,还从未被这么多人挨近过,他有点不太自在地直了直腰,看了容秋一眼,将黄毛小狗轻轻递到他怀里。
容秋能感觉到小狗的身体已经没那么柔软了,本来该是黑亮的眼珠蒙上一层灰扑扑的翳。
明明该是死了,却大概因为是修士的缘故,还凭借着一股不知名的毅力,直到现在还没有断气。
来到了容秋的怀里,可能是嗅到了同为兽修的气息,让他终于回光返照地又有了说话的力气。
“……我、我做的……做的好吗……?”他问。
小狗身上的血都流干了,那一刀还砍断了半条气管,让他说话时还夹带着“嗤嗤”的漏着气。
周围忽然响起压抑不住的小声抽泣。
容秋眼眶也有点热,抱着他用力点了点头:“有!”
实际上他的牺牲在客观意义上来说,对于法阵的占领毫无用处。
那一瞬间防御阵确实消失了,此时占领阵法的也确实是人修的灵力。
但那时是山洞里的他们没有抓住机会冲向地底,此刻,是其他幻境的同窗还没有找到所有中心法阵。
他做的很有用,是他们辜负了他。
小狗听见容秋的话,结满翳的眼睛好像忽然亮了一下。
有学子半跪在容秋身边,摸着小狗全是血痂的脑袋呜咽着说:“……你是一条特别好的小狗!”
“…呜,汪呜……”
它艰难地抬起脑袋,轻轻顶了顶对方的手心,最终就这样死去了。
一直梗着的那口气散去的瞬间,小狗的身体便僵硬了,就像已经死去多时一样。
山洞里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远远的,容秋听见洞外也有隐约的哭嚎声传了过来,与他们应和。
其实那几个修士有句话并没有说错。
即使已经修出了人形,它却还是狗性未消。
它从前就是人族养的小狗,机缘巧合开启灵智,修炼数百年化成人形。
其主人的资质却反而还不如它,早早便魂归大地了。
在生命的末尾,他即将消散的魂灵却浑浑噩噩地穿过了时间的长河,回溯到了初生的时候。
它将猎物叼回主人身边,扬着脑袋摇着尾巴,等待主人揉一揉他的头,夸他是好狗狗。
小狗什么都不需要。
他不想闭眼,只是因为自己做的好,在等一句夸奖。
十几个人坐在地下哭作一团。
那名学子的手还留在小狗已经僵冷的头顶上,哭得抽抽噎噎:“我以前……我以前也养过一只小黄狗……”
容秋把狗尸递到他怀里,站了起来。
洞里还剩两个人站着。
王元驹立在洞口边,目光沉沉地向外望去,不知在想什么。
徐摧从出现起便是一副一点就炸的暴躁性格,此时却完全没说话,扎在洞中好像一座耸立的黑塔。
弱小有弱小的活法。
兽修,有兽修的活法。
一道电光忽然劈开容秋的脑海。
“我有办法了!”他跳了起来,“王师兄,把小纸条给我一下!”
——有一个小花招,是唯有里面被抓住的是兽修才好施展的。
第157章
清明山头上住着几万的半大小子, 那是比圈了几万只鸡还热闹。
修士都精力旺盛,熬几个大夜都属寻常。
即使小学子们九成九都没结金丹,肉胎里还带着未脱俗的凡气, 不能辟谷, 也不能完全以打坐代替睡觉, 但一日只睡一个时辰便足以精神抖擞。
——像容秋这样一天非要睡足四个时辰的才叫异类。
因此清明山的天黑不算天黑, 只叫夜生活开始了。
阵法课出品的灯笼到点了就自己点起来, 矜矜业业地照亮着书院学子的胡天海地。
白日还需上课, 相比之下,反而是晚饭后的夜里学生们玩乐得更自由。
一到夜晚降临, 校内的商街整夜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热闹的喧哗声,藏纳着书院内的一部分学子。
清明的寝舍区都扎在山系的一隅, 没去商街浪的另一部分学子则在自家小院里热闹,直到后半夜才能勉强息声。
受不了的就自己架隔音阵——阵法课先生每年都能用这种法子骗来许多选课的新生。
但自清明建院起, 清明山脉还没有过如此安静的夜晚。
明亮灯笼的映照之下,黑影幢幢, 吵吵闹闹的小崽子却一个未见。
就连山中的鸟虫都似有些不适应, 鸣叫的声音都小了。
偌大的书院里没有一个活人,即使檐下灯笼还亮着, 依旧平白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像是随时都有什么妖魔鬼怪从阴影里跳出来。
薛羽本来胆子就不大, 又怕黑,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
此时他一只雪豹在外面跑, 更是怂得嘴皮子一刻都没停过,像是企图用自己的叨逼叨烦死可能出现的邪恶鬼魅。
清傲无双的仙君支着脑袋, 坐在遥觑镜后看他,一边贴心地用术法将豹全程笼着, 不让他逼逼的声音向外泄露分毫。
别的也不太敢做。
毕竟此时哪怕是多吹一阵风,都能把雪豹吓得蹦起来。
到达目的地,听见门内隐隐传来的人语声,薛羽狠狠松了一口气,一路夹在腿根的尾巴此时终于敢翘了出来,嘴上还没忍住继续唠叨道:“师父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刚才太顺了,幻境那边才会出变化。”
“现在那边推不动进度了,我这儿就一路顺遂嘛!”
雪豹摇头晃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岑殊送风摸了摸他的头顶毛,完全没提刚刚一路走过来这家伙炸着毛全程没消的怂样。
此时薛羽正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外。
殿门紧紧关着,外面不知凡几的各类阵法在他一路跑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被岑殊提前除去了,里面的人并没有察觉这么大一头豹子此时已经摸到了门外。
这便是操纵整座幻境里影像命脉的所在。
在薛羽看来,就是监控室、转播台一类的地方。
从前的阵营战没有那么大阵仗,无论是中心法阵边的留影法阵,还是裁判带着留影珠到处乱飞,都是今年才有的新鲜东西。
连带着这个转播台都是新搭的。
这回的清明危机和百年前的地宫之行、千年前的清世行动一样,都是天道祂老人家再不给天衍宗便宜的事情。
平日里开了天眼的天衍宗弟子,在这时候也两眼一摸黑,和普通修士没什么区别。
就连因果道第一的岑殊,千年前被连累得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结果百年前又来一遭,只能全程划水当睡美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