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吃!
容秋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为一只兔妖,语言实在匮乏,除了“好香”“好甜”“好吃”之外,根本不会描述什么。
清明的仔菇虽也新鲜好吃,但怎么也无法与味道浓厚而富有层次的虾皇包相比。
——这一个多月的人真是白当了!
怎么就光啃蘑菇了呢?!
什么耳朵、什么道体,全都被容秋抛之脑后,他满心满眼地只有面前好吃的水晶虾皇包。
“要蘸些醋吗?”旁边有声音问。
“嗯嗯嗯!”
容秋正吃得满口生香,闻言也没去细思,只双眼盯着微分的筷尖,鼓动着腮帮不住点头。
包子皮薄如纸,透着里面虾仁和肉馅的粉嫩。
这样白里透粉的皮在醋碟中轻轻一蘸,挂着几滴欲落不落的醋汁递到容秋唇边。
容秋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醋味甫一入口便酸得容秋腮帮微麻,舌根生津,霎时将虾蟹厚重的味道冲散了一些。
酸极却一点都不涩,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与虾肉与众不同的甜味。那一点点甜轻巧点缀于咸香之上,并不喧宾夺主,甚至使口感更清爽了一些。
小兔子从前鲜少——或者说从未,吃过这样有些刺激的味道。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口腔酸麻,像是有一簇簇小烟花在他味蕾上炸开,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容秋大着舌头催促道:“要要要!”
“嗯?要……醋吗?”对方问道,“其实虾也好蟹也好,这类海产并不该在吃时蘸料,那样便掩盖了其独特鲜味,应是在吃前或后喝一口醋汁——好吧、好吧!别拍了,再拍筷子要被你拍掉了——给你蘸就是了。”
容秋凑近裹满醋香的虾皇包,啊呜咬下一半,心满意足地嚼嚼嚼。
“还要还要!”
“你这吃法——好好好我知道了。”声音有点无奈,轻声叹了句,“唉,还真是……娇娇。”
容秋衔过剩下的一半包子。
粉白的虾仁浸了醋汁,连金色的汁水也混入一片深赭色。
这样一来虾皇包本味必然被浓烈的醋味盖住,谁看了不说一句暴殄天物,厨见打。
但容秋全然不顾这些,兀自吃得很香。
“嗯嗯嗯!”
吃到最后,容秋连话都不再说,只哼哼唧唧地推身旁人的胳膊以示自己还要。
但这回,容秋却眼睁睁看着那沾着醋汁和馅汁的筷尖没再夹起小包子,而是“哒”地一声搭在醋碟边沿。
“没有了。”
“……没有了?”
容秋愣愣重复一句,像是才注意到身边坐了个人那样,仰首向发声处望去。
头戴银冠的美人正垂目看着他,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只见过喝酒喝醉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吃包子能将人吃傻的。”颜方毓鼓了两下掌,诚恳称赞,“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容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啊,哦,他刚刚在吃包子。
虾皇包。
他带给颜方毓当晚饭的……水晶虾皇包。
容秋的目光缓缓转到两人面前的笼屉上。
它已经不再冒热气,笼屉空空,只余一张沾了油的垫纸,上面残留六枚圆圆的印记。
而印记主人的去处已然显而易见。
“啊……!”
容秋哀哀叫了一声,人像是陷入了流沙,一寸一寸从桌面上矮了下去,最后缩成个兔球团在桌角边,不动了。
虽然吃的时候很快乐,吃完了也并不后悔,但这并不能阻止容秋此时爆棚的罪恶感。
“你怎么了?!”颜方毓顿时大惊,“这虾皇包不会真的有毒吧?”
“四只……兔崽……”容秋双眼放空,抱住自己低声呢喃。
颜方毓俯身凑向他:“什么?”
容秋猛地爆发出一声嚎哭:“……老婆!呜呜呜呜呜呜……!”
颜方毓嘴角抽了抽。
容秋:“为什么……这么贵……”
容秋:“呜呜呜呜……虾皇包……什么时候……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颜方毓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哭笑不得地直起身。
其实吃第一只虾皇包的时候,容秋还是残留着些许理智的。
就吃一个,只吃一个尝尝味道。
老四呀!爹爹对不起你!明天赔你两个!
一开始容秋如是想着。
然而他被虾皇包俘获了味蕾。
接下来便是老三、老二……一路道歉过去,再回过神来时,面前便只剩一只空空的蒸笼了。
啊……怎么办……
四只兔崽和老婆的饭,他全都吃掉了啊……
忽然,团成一团忙着发霉的小兔子一骨碌爬了起来,差点撞在没完全坐直的颜方毓身上。
颜方毓虚抬了一下容秋的胳膊,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膝盖。
小兔子倾身向他凑了过来。
小小一只,但莫名十分有压迫感。
“如果颜哥哥真的想尝尝的话……那、那就给你尝一口吧!”容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颜方毓被他盯得有点心里发毛,忍不住向后仰了仰:“……什么?”
“耳朵,耳朵呀!颜哥哥刚才说的!”容秋一甩头顶的兔耳朵,表情壮烈地看着他,“不过不可以真的吃掉哦……只能、只能给你咬一咬!”
颜方毓:“……”
颜方毓有点傻:“……啊?”
第060章
容秋的想法十分简单好懂。
他吃了颜方毓的晚饭, 自然想想办法让对方吃回来。
既然刚刚颜方毓一副很想尝尝他耳朵的样子,那么作为赔礼道歉,自己不是, 不可以, 让老婆, 咬咬, 他的耳朵……呜呜……
颜方毓:“……那把眼泪收一收。”
“这我怎么控制得住……”容秋一脸视死如归, “呜呜, 没关系,颜哥哥不用管我, 你咬就好了。”
颜方毓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却哭成这样,那我如果不做一做, 岂不是很吃亏?”
容秋:“……?”
容秋被他这句理直气壮但好像有哪里不对的话给整懵了。
他微微瞪大眼睛看向颜方毓,似乎还在理着对方这句话的逻辑。
然而眼里的泪花却仿佛已然嗅到某种危险的气息, 自己稀里哗啦地淌了下来。
颜方毓似乎是真的觉得有趣。
初见的法会上,看见血呼啦的人棍、悲壮赴死的老者的时候, 容秋没哭;被打得遍体鳞伤, 连完整人形都维持不住的时候,容秋没哭;被自己扼住喉舌, 气息倾轧的时候, 容秋也没哭。
然而不过是多吃了一笼小小的虾皇包,怎么就能让小兔子哭成这个样子了?
哦, 自己说完后似乎哭得更凶了。
这怎么好意思。
颜方毓之前本也只是逗容秋张嘴,丝毫没有真去咬他耳朵的意思。
毕竟对于两人目前的关系来说, 那多少有些……
狎昵了。
但此时此刻,颜方毓看着少年人鼻尖红红、泪雨连连的样子, 心里忽然像是钻进一只小蚂蚁,在他心房上窸窸窣窣地爬。
需要承认某种人族的劣根性。
当对方胆大又热烈地谋求时,他避如蛇蝎;
但当对方胆怯退却的时候,他却反而觉得这样撩拨起来才有趣了。
正哭唧唧的容秋忽地抖了一下。
他狐疑抬起头,正对上颜方毓一双弯弯的眼睛,里面闪着好奇又富有兴味的光。
容秋:“……?!”
一阵寒意从尾椎骨“刷”地冲上容秋的耳朵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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