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未开化的野兽,起些贱名不是很正常吗?
“叫个屁!!!”江游飞起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快滚!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一群人闹哄哄地来,又闹哄哄地走。
等人全走出大门,殿内有一瞬的安静。
岁崇山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打破了因弄错了容秋的外号和名字而变得有些许尴尬的现场氛围。
“这小王八,跟班和本人都蠢得让人怜爱哈。”他说。
*
纵然学子们殷切期盼,然而事实是颜方毓并没有出现。
“听说颜师早就离开清明了,原来是真的。”
“说不定颜仙君本也就打算只上一节课,上次是撞大运啦!”
“唉!白来一趟,我课业还没做完呢!”
下课的钟声一响,学子们流水般从因果课教所里走出来。
岁崇山早知道内情,拉着他们照常玩乐了一整节课,容秋嗑瓜子嗑得都有点上火。
江游也知道内情,跟身后的跟班一起直勾勾盯着容秋的动向。
颜方毓是因果课先生,虽然人还没回来,但这小兔崽子一定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动作!
容秋浑然不知自己身后跟着数双眼睛。
他装作正常下课,跟着人流一同往外走,打算寻一个僻静地方再偷偷绕回来。
走出院落大门,浓郁的桂花甜香扑面而来。
容秋习惯性朝那棵桂花树看去,冷不丁地,他看见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一身蓝色锦袍,额间的宝石映着头顶灿黄的桂影,闪出一种奇异的妙彩来。
路上人流往来如织,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树下那个人。
容秋张大嘴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是真的吗?还是臆想中的幻影?
那道幻影眉眼弯弯地看着容秋,忽而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招小狗似的晃了晃手,示意他过去。
容秋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呆愣愣地朝他那边走。
岁崇山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却没发现说话的对象已然不在近旁。
众目睽睽之下,就好像没人发现那道树下幽影一样,也完全没有人看见他。
容秋走近那片桂香笼罩的阴影,走入一片玄妙的领域。
他在离颜方毓三尺远的地方站定,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仿佛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颜方毓轻轻笑着:“怎么?几日不见反倒认生了?”
容秋翕合了一下嘴唇,终于开口:“……颜哥哥?”
颜方毓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叹了口气:“唉,在我的设想里,久别重逢,反应也不该这么平淡吧?”
“呜呜呜嗷嗷嗷颜哥哥——!!!”
容秋撞进颜方毓怀里,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月光被他拥进怀里,幻影成真。
熟悉的清新浅香将容秋围拢起来,在摇曳的桂影中似也染上些许腻人的甜意。
容秋在他前襟里使劲蹭了蹭,从这个有血有肉的拥抱中,他终于找回了那种真实感。
颜方毓被他撞得晃了一下,站稳了。
他也抬起手臂,有些生涩地搭在容秋后背,安抚什么小动物一般轻轻拍了拍。
其实,这人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云淡风轻。
搭在容秋脊背的指尖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着。
“怎么回事!”
“那小兔崽子去哪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背后的大路上传来跟班们的叫嚣声。
“就是,兔球呢?”
兽修们也在举目四望。
岁崇山看了一圈,视线明明扫过了容秋的脸,却完全没有聚焦。
他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但这可是在颜方毓的地盘上,说不定是家属行的方便,他也没多想,招呼着吱吱:“算了,兔球估计自己玩去了,这么大人了也不会饿着自己,咱们先去吃饭吧。”
江游也知道这是在颜方毓的地盘上,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他大吼着发号施令:“他肯定没跑远,找!给我找!”
容秋从颜方毓怀里伸出脑袋,看着他们睁眼瞎一样绕来绕去,好奇道:“咦,他们看不见我们吗?”
颜方毓语气莫名:“你想让他们看见吗?”
容秋正要说话,那边一个傻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似是要绕到树后看看有没有人。
眼见就要撞到他们身上,颜方毓揽住容秋的后腰,往自己身上轻轻一带。
两人险险避过了他,颜方毓的后背却也“砰”地一声撞在了树干上。
刹那间,满树金铃摇曳而落,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金急雨。
容秋窝在颜方毓怀里,后者如星般的眼眸静静看着他,里面映着漫天桂雨,和一个傻不愣登、如痴如醉的人。
容秋很喜欢对方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也很喜欢对方这样认真地看着他。
“确实很漂亮。”
容秋听见对面人轻轻地说。
“那这个,就当是你邀请我赏桂的回礼。”
甜腻香气忽地贴近。
一簇小小的桂花,飘飘悠悠落在容秋的唇上。
容秋不明所以地看向它,两只眼睛霎时盯成了斗鸡眼。
对面人笑了一声。
紧接着,另一种香味也袭上容秋的鼻尖。
容秋唇上微微一凉。隔着繁密的桂粒,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
两人同时下意识屏住呼吸。
只有微风吹过桂花簇,在他们鼻尖缭绕起一阵甜香。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近到容秋能数清楚对方有几根睫毛,近到他的视线能在对方英挺的鼻梁上滑滑梯。
可此时容秋的脑袋却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乱糟糟的思绪一个叠着一个地跳了出来。
——老婆是想请他吃桂花?
还是像他当时饮茶一样,想尝一尝他口中花蜜的味道呢?
又或者——又或者,就像老婆当初给自己讲的,人类之间真正的,有色色意思的“贴贴嘴唇”?
片刻,颜方毓微抬起头,离开了容秋的唇瓣。
小兔子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容秋看见后者半垂着的眼帘,如蝶翅般轻颤的睫毛梢,看见他双颊上浮起淡淡的霞色,看见他被桂影染成浅金的额发,在方才的贴近间被弄得有些凌乱。
颜方毓视线飘忽了数下,后才抬起眼拧眉轻斥道:“不许看我,闭上眼睛。”
说罢,他干脆抬手盖在了容秋脸上。
容秋眼前一暗。
几乎是同时,对方的唇瓣又贴了上来。
柔软的双唇微分,粒粒桂瓣在两人贴近的唇间滚动,倏而被对方的舌尖轻抵,推入容秋唇缝。
容秋下意识张口衔住送来的桂花,舌尖相迎,尝到花蕊上湿润的蜜意。
颜方毓扣住他的手臂蓦地收紧。
力道大得惊人,简直要把容秋箍痛了。
就在这仿佛骨与血都要相互交融的亲近中,容秋感觉到隔在两人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终于消失了。
他终于穿过了镜花水月的倒影,得到了颜方毓的爱。
脑袋浑浑噩噩间,他忍不住想,现在的老婆一定愿意给他生兔崽了。
但很快,这个想法又像是一片被水流带走的落叶,转眼间就不知被卷去了哪里。
什么假孕、什么生崽都被容秋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沉溺于这个怀抱和唇舌里。
远处,江游他们闹哄哄的声音仿佛已经离他远去,容秋听见心脏咚咚泵这血流淌过自己全身,在他耳边发出炸雷一般的巨大轰鸣。
小小的桂簇滚落在两人的舌尖与唇畔,慢慢变得濡湿且软腻。
又不知被谁咬在齿间、拆吞入腹。
良久,颜方毓抬起头。
怀中的容秋被他亲得五迷三道,像只乖巧的家养小兔子一样窝在他胸前,双手抠着他前襟,跃跃欲试又难掩羞涩地小声问:“这个,就是那种人族的贴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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