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风一个打挺就翻了起来,跟在谢樽身后:
“诶诶诶,你别生气啊,我有办法,咱们明日一早去抓兔子,然后……”
转眼星垂平野,陆景渊的副帐下,几个兔笼被堆在了角落。
白兔们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羽卫固定在手中,四只乱淘的小脚被拢在一起,鼻头不停耸动。
他们神色紧张,看着这脆弱娇小的白兔,鼻尖渐渐渗出汗珠。
这小家伙那么脆弱,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被捏死吧?
“都小心点千万别画错了,没多的兔子了。”薛寒围着他们缓缓踱步,看着他们用朱红染料在兔子额头上缓缓描绘。
“你这不行,多蘸些画大点,大男人下手抠抠搜搜的……”
薛寒转了两圈,见他们完成的都还算不错也就放下心来了。
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突然这种命令,不过他也只需要严格执行就好。
等这些兔子画完了,还要趁夜送到外面的兔子窝里去……
第二日一早四方皆静时,谢樽和赵泽风便带上了几个兔笼和网绳钻进了山林。
清晨的山林笼罩着寒露和冷雾,一眼望去一片苍茫,地上的落叶也在被水汽浸润后变得柔韧。
“这个时辰能有兔子?”赵泽风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先找着,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升高雾便散了。”
“哦。”
谢樽紧紧盯着落叶下一个个起伏或下陷的草堆,只要有一点异动就会停下来,然后缓缓接近,盯个半晌。
日头渐高,雾气渐渐翻腾消散,阳光投入山林,万物苏醒。
“那边!”
谢樽被赵泽风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立刻跟着赵泽风的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枯叶如同浪花一般翻腾开,几个白色的雪团子好似乘风破浪一般,咻地窜出老远。
“你去北边堵好了,我往东边。”谢樽说完便立刻行动,转身就追着兔子跑去。
兔子跑得很快,又在狭窄的树根之间穿梭,并不好抓。而谢樽怕伤到它们,下手有些犹犹豫豫,便更是艰难了。
眼见一时半会抓不到,谢樽便将它们一一往树下驱赶。
山林渐渐变得浓密,兔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就在谢樽觉得已经胜利在望时,几只兔子迅速滑进了一棵巨树之下。
那树根紧密交错,谢樽显然是钻不进去的。
“把苜蓿拿出来。”谢樽紧紧盯着树根,手向身后跟来的赵泽风伸去。
接过苜蓿草后谢樽便趴了下来,地上未散的水汽很快染湿了他的衣衫。
透过树根之间的缝隙,谢樽能看到一堆白团子在里面扭动着眼神,还有几对亮红的豆眼正盯着他,好奇又害怕。
谢樽伸手把苜蓿草递了进去,在兔子面前轻轻摇晃。
“嘬嘬嘬……”
兔子们后退了些,不知为何,谢樽从它们眼睛里看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不是,你逗狗呢你。”赵泽风堵在另一边,见状有些好笑。
“……”
“要不你来?”
“这我也不会啊,平日不都是直接杀了烧烤嘛……”赵泽风嘿嘿笑着,举起手后退了两步。
谢樽懒得理他,只盘腿坐在树旁,将目光移向了了放在一旁的绳网上,眼神一亮。
他在赵泽风耳边耳语几句后,两人便一起动作麻利地将古树周围都铺上了网绳,然后又用枯叶掩盖住,在上面放上了揉碎了的苜蓿草。
布置完毕后,两人便悄悄躲避到了不远处,手中抓好了控制网绳的绳头。
谢樽蹲在树后,探头观察着藏着兔子的动向。
按理来说是没问题的。
抓住这窝白兔后,只要再给它们画上火苗放了就行,如此到时候就能带着陆景渊来抓兔子了。
等了许久,树根处终于传来了动静,一颗颗雪白的脑袋探了出来。
第一只试探着钻出来后,剩下的也就一只跟着一只,小心翼翼地跟了出来,它们警惕地盯着周围,没感觉到威胁,才渐渐放松下来。
苜蓿在这个季节对它们还是有吸引力的,在兔子都一一聚到苜蓿边时,谢樽和赵泽风猛地一拉绳子,藏在枯叶下的网骤然收起悬空,把兔子都网在了里面。
见成功网住了,谢樽顿时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去,把网兜放下了些许,伸手从里面捞了一只兔子出来。
与那兔子面面相觑后,谢樽原本放松的表情渐渐凝固。
“……”
谢樽把手中的兔子放回了网兜里,然后反手又捞出了一只。
那兔子湿润的圆眼无辜地看着谢樽,额头上一点朱红的火苗似在燃烧。
“怎么了?”赵泽风拎着笼子走了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谢樽有些僵硬地挪开,让赵泽风站上前去。
听见这话赵泽风一脸莫名,把笼子放下后从网兜里抱出了一只兔子。
“……”
见到了兔子额头上的红毛后,赵泽风不信邪,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次定睛看去时,那兔子额上赫然燃着一撮红毛,小兔子的眼神无辜又可爱,看着赵泽风震惊的表情,一脸奇怪。
两人看着这一窝兔子,对视一眼,相顾沉默。
“说不定真的有这种兔子呢,哈哈、哈哈哈……”赵泽风有些尴尬地笑道。
谢樽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刚一看到这兔子时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想到陆景渊派人去给兔子画额时的场面,谢樽就觉得自己脸上烧的慌。
而更可怕的是这场面还得继续下去,陆景渊并未说破此事,他昨日还答应了陆景渊要带他继续找兔子来着,总不能失约吧……
谢樽抬头望天,一阵惆怅。
到时候他就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没站上一会,两人便选了个林木疏密得当的地方把兔子一一放了,看着兔子们蹦蹦跳跳消失的身影,心情都分外复杂。
虽然一切都勉勉强强地算准备妥当了,一时半会却也不能带着陆景渊来玩。
听说今日北境来客会正式下榻此地,诸皇子皆需相迎,陆景渊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况且就连谢樽自己,现在也得赶回去梳洗一番,然后准备去参加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宴会了。
而到了明日,秋狩就将要正式开始,届时恐怕就更是管不上这兔子不兔子的了。
第77章
禾囿离长安不远, 因此常有人迹,也少有什么奇珍异兽栖居于此,对于秋狩显然有些寒碜。
不过天子有令, 这囿中自能占据天下殊色奇珍,想来到了今日, 内场中各州府送上来的鸟兽便已尽数出笼,等待着众人猎杀。
当谢樽到达行辕中央的围场时,陆景渊已然端坐上首了, 他神色平静温和, 手中端着一盏清茶, 时不时偏头与坐在一旁的陆景凌交谈。
谢樽遥遥看向陆景渊,扬起了一个笑容,不过想来这距离有些远,对方应当是看不见的。
落座之后, 谢樽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周围的新面孔。
这座围场很大,席位安置为上下四层, 此时已经被占得七七八八了。
因为北境人的服饰与虞朝风格迥异, 向来引人注目,谢樽的目光便率先飘到了他们身上。
今日的完颜昼不再是孤身一人, 周围拱卫了不少北境使节,但比起周围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的热闹随意, 他们那里的气氛显然不是那么令人愉悦。
上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还是在完颜昼初到长安成为质子之时。
谢樽从盘中夹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在有人注意到他之前掩住了眼中的探究。
看那边的情况,恐怕是北境出了什么变动, 但看完颜昼的表情,想来也并非什么好事吧。
使节刚到不久, 个中细节并非他能得知的,也不知会对虞朝造成怎样的波动。
虽然不免担心,但如今身处这围场之中,还是好好享受一番为好吧。
谢樽才刚糕点咽下,赵泽风便坐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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