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眼前的少女身形高挑修长, 五官鲜活明艳,如夏日的骄阳一般灼灼明朗。
“鸣珂。”赵泽风眉眼舒展开来,脸上罕见地勾起了一抹纯粹的笑容, 看着她瓷白的脸颊,赵泽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不如小时候手感好, 那时候这妹妹根雪团子似的,脸蛋又软又绒。
“我听说你快到长安,可是一早就来这儿等着了。”看着赵泽风略带遗憾的表情, 赵鸣珂微微一笑, 一把拍开他的手, 然后颔首示意一旁的下人上前。
“不过我现在还有事要忙。”
“雪云,带兄长去好好洗漱一番,我在落英阁等你们。”
说罢,赵鸣珂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翩跹的衣裙如同蝶翅。
“……”赵泽风揉了揉泛红的手腕,转头看向留在这里的雪云, “她这是又打着什么主意呢?”
身着橙粉衣裙的侍女闻言恭敬行礼, 说出的话却也没透露半点信息:“郡主精心准备多日,侯爷去了便知。”
赵泽风看着赵鸣珂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好吧, 左右他也能舍命相陪。
洗去风尘卸下银甲,赵泽风换了一身钢青梅竹纹样的圆领袍, 顿时显得风流倜傥起来。
穿过长廊, 还未踏入落英阁时,赵泽风就闻见了阁中隐隐飘散出来的香味。
落英阁专为赏秋而建,红枫常栖, 落英缤纷,穿过门匾即是一步一景。
“哥!抬头!”
赵泽风仰头看去, 赵鸣珂正在高台之上,笑着趴在栏杆上向他挥手呼喊,霎时满院红枫不过陪衬。
半柱香后,赵泽风坐在台上看着如流水一般送上圆桌的精致菜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说这是你自己做的?”赵泽风恍惚问道。
“对啊,这可是我专门准备的洗尘宴!”赵鸣珂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亲自为赵泽风布菜。
赵泽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时候有这待遇了,况且赵鸣珂自小就受尽宠爱,从不靠近厨房,什么时候还学会做菜了?
“你实话实说,这是怎么回事?”赵泽风将筷子搁下,显然不相信赵鸣珂的话。
赵鸣珂倒是也没有多加掩饰,见没忽悠过去,便直接说出了一个让赵泽风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理由。
“这些菜都是淮澈哥哥喜欢的。”她直言不讳,看着赵泽风的眼神里丝毫没有心虚,说着又往赵泽风碗里夹了几筷子。
“哥你帮我尝尝做的怎么样呗?”
“怎么?”赵泽风冷笑一声,就差摔筷子了,“定国公府的人是都死绝了吗?还需要新妇事无巨细地包揽侍候?”
一提起这件事赵泽风就心头火起。
赵鸣珂和谢淳的这门婚事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支持看好过,也一直想要阻止,但结果显而易见。
纵然他与谢淳有些旧交,也敬重谢淳,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赵鸣珂嫁进谢家是什么好事。
这倒并非是出于什么赵谢两家联姻之后,谢家彻底与皇帝联合,赵鸣珂则被放在那个为妙的平衡点上的那些政治原因。
而是他们这些曾经玩闹在一块的人都清楚,谢淳对赵鸣珂并无男女之爱。
他爱的是他那位病故在三九寒天里的亡妻。
如此赵鸣珂入府的生活可想而知……她本就是做续弦,又无夫君怜惜,如此尊贵却要受这等委屈……
况且,那位已然亡故的世子妃还留下了一个长子,名叫谢霁。
谢霁深得其父真传,天资奇高,小小年纪便已小有文名,颇受重视。
赵泽风思及此眼神晦暗,将自从知道婚约已定时就起了的阴暗心思又拿出来咀嚼几遍,杀心顿起,沉思片刻便哑声开口道:
“那小子……可要我为你处理干净。”
赵鸣珂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眸光中渐渐泛起的锋锐冷光与赵泽风如出一辙。
她挥挥手示意雪云带人退下高台,不过片刻,高台之上便只余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他是筠姐姐的遗子,待我嫁入国公府后……便是我的长子。”
赵鸣珂神色认真,少女的娇憨褪去后,赵鸣珂身上余下的便是在冀州长大,跟在诸位叔伯兄长身后耳濡目染而来的凌厉气势。
许是觉得这样的态度有些太过冷硬,赵鸣珂看着赵泽风低垂下去的眉眼轻叹一声,放柔了声音:
“哥,从前你不是最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手段吗?大可不必为了这种事脏了手。”
“……”
“你明知如今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赵鸣珂显然并不认同,她刚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停住,眼底杀机乍现。
她抬眸看向赵泽风,骤然凝滞的气氛立刻让赵泽风察觉出了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赵鸣珂抿唇轻笑,执起酒杯便往高台边缘处走去。
“世说红叶总离情,我看倒是不然……”赵鸣珂靠着柱子,将酒液缓缓倾倒在地上。
“你说呢?”她垂眸看着高台长阶上的一道单薄身影,轻笑着问道。
那女孩见赵鸣珂过来,端着托盘站在原地瑟瑟缩缩,看上去十分害怕。
“回,回郡主,常春不知。”
“我记得我之前说过尽数退下,这侯府之中莫不是还有生了耳疾的下人?”
“我看倒是不然,你这耳朵可都快伸到天外去了。”
说罢,赵鸣珂转身不再看她。扬起声音道:
“雪云,给点教训,扔出京城。”
见赵鸣珂回来坐下,赵泽风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
“不过半年,有人就盘算着把手伸到我这侯府里了。”
“既然回来了,这些事自有下属肃清,不必管她。”赵鸣珂不甚在意,这种事实在是见得太多,已经不能在他们心中激起多少波澜了。
她有些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看着赵泽风实在兴致不高,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收回话头后,赵鸣珂继续给赵泽风布菜,这桌子菜她还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呢。
虽说其中确实也有几道谢淳爱吃的菜,但也有大半,是她专门为赵泽风做的。
“哥,快尝尝!”
虽说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但把那一桌子的菜给尝了一遍后,赵泽风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不知为何,吃完之后,他突然觉得谢淳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就这桌子看上去精致万分,闻起来还算不错的菜,他真是下下辈子都不想再吃。
不过赵泽风并没来得及痛苦多久,宫中便来了人救他脱离苦海。
听闻皇帝召见,赵泽风眼神一亮,立刻把筷子放下,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武安侯府与皇宫离得很近,没过多久赵泽风便到了中正殿前,也许是陆擎洲提前有过命令,殿前的内侍见到他便直接将他引了进去。
中正殿内安静至极,只有木料被敲击的“嗒嗒”声响起,陆擎洲正看着桌案上展开的信纸,眉头紧锁。
“臣赵泽风,参见陛下。”
按照陆擎洲的习惯,议事时不论大小,皆需摒退左右,所以当赵泽风踏入中正殿时,殿中侍从便都已退下。
“嗯,崇光回来了,可用了晚膳?”
陆擎洲声调有些轻飘,也并未抬头看人,赵泽风一听便知此刻应当有要事相商,没时间说些琐碎。
“已在府中用过了,陛下不必挂怀。”虽说那饭菜吃了根没吃也没什么差别。
“嗯。”陆擎洲点点头,将桌上的信纸推到了桌案边缘,然后示意赵泽风上前,“看看吧。”
赵泽风应了一声,拿起那几张薄薄的信纸快速浏览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国师……要不是此时看见,他都快记不得大虞还有这么个职位了。
他对这位国师的唯一印象,就是前些时候陆擎洲泰山封禅时见过的那遥遥一面。
陆景渊什么时候和这透明人一样的国师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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