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樽呆在他不远处的树上,伸手摸向身后的箭袋,却什么也没摸到,箭袋已然空空如也。
他脸色苍白,神色明灭不定。
还有最后一种办法……谢樽看着已经离赵泽风咫尺之遥的棕熊,伸手摸向了那把别在腰间的弓/弩。
这是他前几天刚刚做好的,还没怎么好好试过,本来打算今天拿来让赵泽风试试威力再做些调整的。
因为并未仔细调试过,这把弩如今的威力难以保证,他带出来的弩箭也少得可怜,只有寥寥四支。
不过为了追求威力,这把弩力道极强,与他以往做的都多有不同,说不定能起些效果。
此刻已经没有选择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谢樽做好决定,眼神也平静下来。
最差不过一死而已。
“赵泽风。”谢樽看向已经打算直接跳下去和棕熊肉搏的赵泽风,将手中的匕首入鞘,然后猛地甩了过去,“接好了。”
刚才赵泽风的匕首已经掉到了树下,此时他算得上是手无寸铁。
一接到匕首,赵泽风便立刻明白了谢樽的意思,他大笑一声:“行,今日咱们若是死在这儿了,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还你。”
谢樽白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在赵泽风握着匕首跳下树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把弩后劲极大,做不到在树上施展,此番只能下树一搏了。
第70章
棕熊一直在动作, 谢樽牢牢盯着它,尽力预测着它的下一步行动,力求一击必杀。
在看到破绽时, 谢樽丝毫没有犹豫地按下了机关,然后被随之而来的后劲“砰”地一声推到了树上。
弩箭并无箭羽, 射出时冷锐冰寒,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即使已经尽力观察,但弩箭仍然还是偏了一寸……
谢樽来不及操心胸口翻涌的血气和颤抖的双臂, 他看着转身朝自己看来的棕熊, 额角冒出冷汗, 迅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头棕熊此刻狂暴的气息被收敛起来,却更显可怖。
下一刻,棕熊眼中已经凶光毕露,咆哮着冲向了谢樽, 它巨大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山谷皆为之震颤。
“谢樽!!!”
赵泽风的呼喊声似乎隔在重山之外, 谢樽面白如纸, 他咬紧牙关抑制这颤抖的手迅速为弓/弩装上了新的弩箭。
腥风扑面,耳膜震动, 转眼那棕熊的咆哮着的巨口已经要扣住谢樽整颗脑袋了,要是这次失败, 他就只能等下辈子了。
在谢樽眼里, 棕熊的动作仿佛被放缓了百倍,对方牙齿上的棕黄污垢清晰可见。
他神色冰冷,抬稳弓/弩, 双手骤然发力。
噗的一声。
弩箭从棕熊的口中穿过,箭尖从后脑刺出。
谢樽瞳孔剧震, 他似乎听见了棕熊头骨凿出破洞,脑浆迸裂的声音,劫后余生也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那棕熊似乎还想将嘴合上,却再也做不到了。
最终,它巨大的身体贴着谢樽缓缓滑下,虽然谢樽想赶紧挪开,但灌了铅似的双腿已经不再听他指挥了。
他被熊尸牢牢按在树下,滚烫腥臭的血液很快便浸湿了他的脸庞和衣袍。
“谢樽!”赵泽风吓得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抖着腿跑到谢樽身边,费力地把棕熊的尸体推开。
谢樽还没缓过来,仍然仰面靠在树干上,目光涣散。
“喂,醒醒,醒醒。”赵泽风把谢樽从血污里扶了出来,然后将他手中紧紧握着的弩箭掰下来扔到一边,低声安慰着。
过了半天,谢樽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眼前的黑晕渐渐褪去,他僵硬地扭头,神色不善。
“我说,我这次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样都行。”赵泽风并未反驳,一把将已经脱力的谢樽背了起来。“上来,我先背你回去。”
其实赵泽风也没比谢樽体面多少,也是一身血腥破烂,两人出城时多风光,回去时就有多狼狈。
当两个血人压在一匹马上晃晃悠悠地进了长安时,所引起的震动自然不必多说,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件事的诸多版本就已经飞得满城都是了。
谢府门前,谢淳刚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一出府门就看见谢樽抖着腿被扶下了马,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樽儿!”谢淳快步上前,见谢樽一身血污,双眼瞬间不自觉地红了一圈,神情慌张无措,想伸手扶住他却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回事?大夫呢?大夫来了没?”
“已经差人去请了。”沉玉在一旁回道。
谢樽扶着沉玉搭过来的手,无奈地安慰道:“哥,我没事,好着呢,这血都是那熊的,与我没多大关系……”
“你说什么?!”谢淳脸色大变,猛然拔高了声音。
转眼一两个时辰过去,竹书堂内,气氛凝重。
被大夫看了只是身上有些擦伤,此时已经打理干净的谢樽坐在下首,偷偷瞄着缓缓饮茶,面沉入水的谢淳,一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堂前赵泽风就没这待遇了,他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坐下,站在中央一五一十的把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交代清楚了。
“谢大哥你也别怪他,是我拉着他去的……”
赵泽风话还没说完,就被脚边炸成一朵瓷花的茶杯打断了。
“对不起。”赵泽风说完这一句便没有犹豫,直接跪了下来,也不管一地碎裂的瓷片是否会扎入皮肉。
“对不起?你们今天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你们明白吗?!”谢淳脸色难看,那股子令人恐慌的情绪下去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怒火。
“你们才几岁?啊?赵大将军十五岁猎熊,那是在皇家的猎场里!周围无数人盯着,就算一时出了差错也有得救,你们呢?不声不响跑去深山老林猎熊?生怕有人给你们收尸是吗?”
“你坐那儿看什么,也给我滚过来跪着!”
“哦……”谢樽收回了偷瞄的眼神,应了一声,走到厅堂中间将碎瓷片用衣摆快速扫开,然后根赵泽风一道并肩跪下了。
看着两人晃得跟柳条似的,谢淳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额头突突地跳着疼。
这赵泽风这几年呆在京城,身边没个真正的长辈教导,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越发不知轻重了,今天这事实在是把他气得不轻。
他也实在维持不住什么风度对其笑脸相迎了。
谢淳闭了闭眼,灌了口凉茶挥手示意身边的云阶上前:
“云阶,将赵公子送回齐王府。”
“是。”
这边竹书堂里谢樽还在堂下罚跪着,正想着这关要怎么在谢淳那儿过去,另一边的怀仁堂中,已有暗流涌动。
“禀国公,查清楚了。”
谢询言眸色如墨,勾下纸上幽兰的最后一笔,微微颔首。
“近日来,有往关外来的行商常在城郊的茶楼提起过京郊锦鸡山熊祸一事,说他们商队因熊受了重创,还死了数人,剩下的人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另外,锦鸡山下的村镇近日来也在盛传此事。”
“那茶楼赵公子向来爱去,知晓此事后便找到了锦鸡山去,又在村镇之中听了不少熊祸之事,心下便没了怀疑。”
“京中诸卫与京兆府衙可曾接到有人上报此事?”谢询言把新画的兰花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纸团落下,如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深谭,没发出半点声响。
“未曾。”那人垂首,明显感受到周围的温度一降再降,额头不由冒出冷汗。
“另外,属下查到那些行商的情况与他们所言并无出入,甚至村镇也确实失踪了不少孩童和家畜。”
“听起来倒当真是滴水不漏。”谢询言低笑一声。
只是出了那么大的事,相关流言甚至已经在京郊茶楼传了数日,却无一人报官,本身就已经能说明其中有了猫腻。
况且,这人才进城没多久,话都没说上几句,城中怎就有人传起了猎熊一事?若无人事先准备他可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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