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恻隐之心,非人也。”
回到自己房间后,谢樽也睡不着了,他取出从江明旭那里拿来的舆图,在案前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清早,赵泽风也带着人回来了,他身上多了几道刀伤,但精神却比出发前更好。
谢樽将他拿在手里四处炫耀嘚瑟的彩带一脸无语地夺了过来,然后将这条彩带中的标点也一一挪到了舆图之上。
“不是吧?这你都能发现?”赵泽风杵着下巴看着谢樽在舆图上标记,一脸惊叹。
“但凡王爷授课时你能上点心,把舆图记下……”
“诶,你可别乱说。”赵泽风不乐意地打断道,
“我还是知道轻重的好吧,那些杂七杂八的图我可是全背下来了。”
“但就算背下来了,又有几个人能敏锐到看到这玩意,就立刻就联想到啊?是你有问题,不是我。”
谢樽面无表情,使劲抽出了被赵泽风压在胳膊下面的舆图。
“说明你背得不够熟,还需努力。”
四方舆图是重大机密,不是谁都能看的,即使是各个将领,也大多只能拿到自己治下区域的舆图。
完整的幽冀舆图一直只把握在寥寥数人手中。
“你!”赵泽风眉毛一竖,吹胡子瞪眼得十分不爽,“不陪你了,我找别人切磋去了。”
“慢走不送。”
赵泽风走后,谢樽揉了揉眉心终于算是得了清静。
他叹了口气看着擦着边进来送水,不敢和他对视一眼的桑鸿羽,一阵无奈。
从昨夜后,桑鸿羽就是这副别别扭扭的模样了。
说来对方也并无错处,所言他亦十分赞同,最多只是他们的理念有些许差异而已,实属正常,连矛盾都算不上。
他在鸿鹄书院时一天可以和别人吵上十架八架来着,和王锦玉他们也没少吵过,吵完也是一样勾肩搭背四处闲逛。
或许是桑鸿羽不太习惯这种氛围吧……
谢樽思量片刻,还是打算做点什么。
但当他刚准备开口说上一句“不必放在心上”时,桑鸿羽已经迅速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谢樽挽留的手停在空中,然后尴尬地放了回去。
桑鸿羽明明也比他大上两三岁,怎么又是这样?
“算了,顺其自然吧……”谢樽喃喃一句,也不再强求,继续埋头整理他的舆图了。
时间紧迫,待到过了午时,他们就又要出发前往各州截杀了。
转眼半月便已过去,有了风部送来的消息和谢樽的推演,截杀一事顺利了不少,在边境上流窜的游骑几乎被剿灭一空。
待到最后一支游骑被谢樽和赵泽风联合肃清后,蓟州城前也响起了沉重的号角与战鼓声。
站在城墙上向下看去,可以看到赵磬驱马站在阵前,他面容冷肃,身后一片鳞鳞甲光,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城门被巨大的铁链缓缓拉开,蓟州守军列位城前,迎接着这位镇北大将军的到来。
第92章
此番前来蓟州的军队并不算多, 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余人。
先前在太原附近整备好的大军早已兵分三路,赶往边境的各个要道。
如今跟着赵磬到达蓟州的只是中路军而已,毕竟冀州之北不远处便是古北关, 那里易守难攻,暂时无需太多军队镇守, 骑兵在这里也发挥不了太多作用。
真正的大军由陆擎洲带领走了东路,算算日子,他们此刻应当已近平州, 最多再过半月便能到达榆关。
榆关附近地形平坦, 利于骑兵纵横, 向来是北境推进的主要目标,是北方最重要的关口之一。
赵磬到达蓟州后没过多久,就将江明旭几人招到了近前。
他问了问这半月以来的情况,不出意外地又将赵泽风好好训斥了一顿, 说他不知进退得宜,贪功冒进, 不给自己身上挂点彩就浑身不舒服。
不过看赵泽风也还是之前那副半点不悚的样子, 赵磬说着说着也就熄了火。
“哈哈,他这般随了将军, 将军应该高兴才是。”江明旭挠着头打了个哈哈,却见三双眼睛都幽幽地看了过来。
“……”江明旭一一看了回去, 不明所以。
“罢了, 说了也是无用。”
“都正经点,我叫你们过来可不是闲话家常的。”赵磬揉了揉眉心,神色也不再轻松随意,
赵磬瞪了他们一眼,让他们坐下说话。
“今年进入王府训练的新兵本就不多, 分为两队实在有些局促。”
“原本我和王爷是打算将你们整编为一队,届时交在赵泽风手下的。 ”
赵磬说着,目光落在了谢樽身上。
但他们都没想到,会忽然冒出这么个人来。
或许谢樽的武艺比不上赵泽风,但若是以将领的标准来看,他无疑更加优秀。
因此半月前他和王爷商议后,最终决定将他们分做两队,给他们最后的测试。
而待他来到蓟州后,两队就会按照最初的计划那样,重新整编,合二为一。
他会视情况为这支队伍选择将领。
如今结果已然明了,这支队伍的将领将会是谢樽,但赵磬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虽说战场之上不该夹带私情,但属下的情绪,也是他作为将帅理应照顾好的。
还没等赵磬想好如何开口,就被赵泽风抢了白:
“让他来吧,他可比我聪明多了,这种事我可不干。”赵泽风抱着手翘腿坐在凳子上,伸手指了指谢樽。
“我只爱打架,你们指哪我打哪,其他事别找我。”
赵磬一噎,脑子里嗡的一声,恨铁不成钢得瞪着他,气得一时喘不上气来。
“二叔你先别激动。”赵泽风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一句,又道,
“况且你们本来也选了他吧?拐弯抹角的做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那种需要小心对待的小孩子了,无聊。”赵泽风说着,又翻了个白眼。
“你给我坐正了!”赵磬看着他,脸都憋红了一半,
“简直孽障!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有,有你这样根长辈说话的吗?”
这混账小子,他这辈子就只被赵泽风气成这样过,连赵鸣珂在他面前都不敢这样放肆。
“二叔,对不起,我错了。”赵泽风面无表情地道歉道。
谢樽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叔侄二人呛声,默默往江明旭那边挪了挪,离开了那片交战地带。
随便吵吧,他也习惯了,只是希望千万别烧到他头上。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以赵泽风被赶了出去为结局。
赵泽风走后,谢樽站在赵磬面前接受了半个时辰的训导,终于第二个出了房门。
刚走出去谢樽就长舒了口气。
蓟州条件有限,那房间里实在逼仄,几个大男人塞在里面,吵吵嚷嚷地实在是有些憋得慌。
谢樽缓步走出了院子,看见了不知在院外站了多久的赵泽风。
“终于结束了?”赵泽风见他出来挑了挑眉,上前和他走到了一起。
“嗯。”谢樽看着他,半晌才道了句“多谢”。
若先前赵泽风不先一步出声,不论谁先开口,他的处境都多少会有那么一丝尴尬。
“用不着,况且我说的也是事实,你本来就比我合适,我心里有数。”赵泽风搭上了谢樽的肩膀,笑得肆意潇洒,
有人抵在他前面,他正好乐得清闲。
“走,我有东西要给你,前几天出去闲逛的时候买了两个陶埙,你不会吧?正好我教你,那玩意我吹得可好了!”
一听见乐器谢樽就觉得头疼,完全提不起什么兴致,只好委婉拒绝:
“你什么时候开始抢华年的活儿了?”
“嗨,那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呢,还记得我们姓甚名谁?”
“还是去酒肆吧……”
“诶!岂不正好,吹埙饮酒可是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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