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谢樽挑了挑眉,揪起了字眼,“既然如此,你叫我来干什么?”
“让你来看看我的英姿呗,英雄可是需要见证者的,况且你多少也能帮上些忙……诶诶,别打……”赵泽风边说边笑着躲开了谢樽打过来的长弓,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谢樽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随着越发深入山林,林间的光线越发暗淡,林木遒劲,粗壮的枝蔓笼罩着整座森林,有淡淡的腥臭味漂浮在空气中。
前方草木有些不正常地摇动着,赵泽风躬下身示意谢樽停下,然后悄声道:“快到了。”
赵泽风话音刚刚落下,前面便忽然传出了湿软腐朽的木料崩裂的声音,如同腐朽已久的机括被一只大手碾成碎末时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谢樽余光瞥见了身侧巨木上,印着几道深深凹陷的巨大爪痕。
“……”他是不是不该把沉玉打发走,赵泽风好像不太靠得住的样子……
“来了!”见到前丛低矮的树木摇晃起来,赵泽风压低声音兴奋道。
谢樽收敛心神,顺着他的话往树林深处看去。
只见一个大约四尺高的壮硕身影出现在树木之间,它面前的树木上那朵如花般炸开的创口分外令人瞩目。
那头棕熊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缓缓看了过来。
它的鼻头抖动,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树林之中分外可怖,肩背处隆起的肌肉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浑身充斥着野蛮原始的气息。
谢樽亲眼看着它肩背的肌肉逐渐紧绷膨胀,作出了奔跑的姿态。
这种狂暴血腥的气息,除了让人感受到漫延全身的恐惧,还会催生出一种原始的冲动与狂热。
赵泽风显然比谢樽对这种感觉更加敏感,在谢樽还在被那种感觉桎梏在原地时,赵泽风迅速已经拉紧了弓弦。
一支羽箭破空而去,箭镞带着倒刺,锋利而寒冷,重重地扎入了棕熊的皮肉。
那棕熊被这一箭彻底激怒,他仰头嘶吼一声,然后朝这两个入侵它领地的不速之客冲了过来。
棕熊皮糙肉厚,那只箭扎得很浅,几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它的行动。
“躲开!”
赵泽风大呵一声,向后急撤数步,然后手上不停,转眼三支羽箭连续射出。
然而这三支箭只中了最后一支。
而且连续射箭蓄力不足,威力大减,这最后一箭击在棕熊隆起的肌肉只没入了短短一寸,很快就掉落了下来。
即使周围林木密集,棕熊速度也半点不渐,分外灵活,赵泽风很难与他拉开距离,仅仅几支箭的功夫过去,那棕熊就已经迅速靠近了赵泽风。
腥风就在身畔,赵泽风皱了皱眉,低咒一声将弓抛给谢樽,然后拔出了腰间的短匕,上前与棕熊搏斗起来。
棕熊力量强大,纵然用了身法化力,赵泽风只堪堪接了对方两三下攻击便被震得气血翻腾。
赵泽风退开数丈,感觉手臂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是他有些轻敌了。
既然正面不敌,就换个方式好了。
赵泽风快速与棕熊拉开距离,尽量避免和它正面对上,躲避间在棕熊身上不断添加着伤口。
另一边谢樽也已经跃上了树干,摒除杂念后在粗大的枝杈间站定后便握紧自己的弓,牢牢盯着下面不断穿梭在林间的棕熊。
很快弓弦拉满,谢樽抿着唇,额头冒出了汗珠,只觉得自己此刻纵然呼吸灼热急促,却异常的冷静清醒。
那双眼睛映着银白的箭镞,如同悬挂着寒星一点。
趁着赵泽风如游鱼一般险险避开棕熊,与棕熊拉开了半步距离时,谢樽骤然放手,霎时箭如流星,噗的一声贴着赵泽风的脸颊插进了棕熊的颈侧。
赵泽风先是一愣,眼见棕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便立刻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匕首贴着谢樽那支插入棕熊颈侧的箭扎了进去。
棕熊吃痛地嘶吼一声,腥风扑面而来。
赵泽风呼了口气,猛地用力将匕首顺着它的脖颈转了半圈然后使劲拔出。
匕首拔出后,鲜血瞬间喷了赵泽风一身,林间的血腥味顿时浓烈起来,混合着湿冷的空气,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的气味。
棕熊的身体轰然倒地,它趴伏在地上,仍然粗声喘气,却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赵泽风眼神微亮,也不介意自己一身污血,回头看向树枝上的谢樽:“你这弓术倒是进步了不少。”
“那是自然,靶子都搬进院子里去了,我可是日日勤修不缀。”谢樽放松下来,倚靠着树干轻笑一声,揉了揉自己刚才握弓时紧绷发麻的双手。
刚才不觉得,此时才发觉自己一身冷汗,手上发白的骨节和暴起的青筋也还未恢复正常。
“不过比起我嘛,还是略逊一筹。”赵泽风说罢撕了一截还算衣料把自己的虎口裹紧,然后看着地上已经断了气棕熊,思索着怎么把它拖回长安城。
“下次比……”
谢樽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异变突生。
一阵轰雷般的咆哮从不远处传来,震得谢樽和赵泽风脑中嗡鸣,随着咆哮声一同到来的音浪,卷起地上腐朽了一个冬天的枯枝败叶,将谢樽浅青色的衣袂吹的猎猎作响。
谢樽面色骤变,他扶着树干,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了不远处斜坡上的出现的棕色身影。
这头棕熊背着光,灰金色的阳光从它身后照来,在林中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罩得这片森林顿时如堕冰窟。
阴寒的风不断吹来,谢樽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这下麻烦大了。
这头棕熊和之前那头完全不同,身高六尺有余,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即使冬眠了一个冬天,也强壮得可怕,谢樽甚至能从他咆哮的口中看见那夹在齿缝里的腐肉。
他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爪印,此时他方才惊觉,那爪印的大小可不是他们方才杀的那头小熊能制造出来的。
那个爪印的主人,应当是它。
许是闻到了来自同类的血腥味,棕熊再次怒吼一声,四脚着地,朝着小熊尸体的方向冲了过来。
“赵泽风!快上树!”谢樽瞳孔紧缩,厉声喊道。
说罢,谢樽手中的箭矢连续不断的向棕熊射去。
但这般射出的箭对小的都起不了多少作用,就别说这个了。
见到这种场景,赵泽风也明白这次捅了大篓子,立刻选了棵粗壮的树攀了上去。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看着下方已然奔跑到小熊尸体旁的棕熊,赵泽风脸色黑如锅底。
而感受到同类的死亡的棕熊此刻已经缓缓抬头,看向了满身血腥味的赵泽风,它怒吼一声。赵泽风脚下有一人合抱大小的树只在它嘴下撑了三下,便轰然倾倒。
眼见那棵树已经支撑不住,赵泽风连忙在其彻底倒地前跃上另一棵更粗的树。
这一次棕熊倒是没下嘴了,但它在赵泽风惊讶的目光中四肢抱上树干,一点一点向上爬去,愤怒的眼睛盯着赵泽风,一直未曾移开。
树上赵泽风还没松上一口气,见到它步步逼近,霎时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地:“不是,熊居然会爬树?!”
谢樽这时候可没心力跟他插科打诨,他迅速思考着逃离的方法,却发现几乎每条路都被堵死了。
他们就算再怎么习武,要简单借助身体的力量胜过棕熊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就算是不与它搏斗,立刻撒腿就跑,跑掉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活不了。
“你先走,我拖住它。”谢樽掏出了自己的匕首,眼神冷峻。
赵泽风比他强,更有机会活着出去,说不定还能带人赶回来给他收个尸。
“你在说什么废话?今天可是我把你拖来的,要我就这么跑了,我以后还做不做人了?”赵泽风又换了棵树,只是并非每一棵树都便于落脚,这一次树木的枝杈有些细弱,支撑着他时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就算要留下来拖住这玩意,也只能是我,明白吗。”
赵泽风咬紧了口中的软肉,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他已经双腿酸痛发抖,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再安全的跳到下一棵树上了,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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