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如今想这些不过是庸人自扰。
“好了,早些休息吧……对了,殿下可有来信?”
椒柏听见他问起此事愣了一下:“没有吧?呃……反正我是没收到。”
“……”王锦玉有些无语,他至今还是难以适应,陆景渊身边居然会养出椒柏那么跳脱又随意的人来。
“你多多注意。”自谢樽回来之后,他便有许多事情想问,却始终无路可问。
他早已一无所有,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陆景渊将他带回长安后,也只是遣了椒柏供他差遣,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半点动静了。
数月以来,双方连信件都没通过半封。
“罢了……”王锦玉起身拂衣在案前坐下,“明日一早,为我送封信吧。”
总不好再一直这么等下去……况且,谢樽已经发现他了,即使能确信谢樽不会对他不利,但他也急需知晓对方如今的立场。
“哦,是给殿下的吗?那大人快写,今夜我便能送去了,不必等到明日。”
原本王锦玉只期待这封沾着夜露的信能得到些许有关谢樽的回应,却没想到三天之后,一封印着海棠的蜡印的信笺放上了他的案头。
信纸极薄,上面只书有寥寥八字:
久期一见,千里同风。
自东宫回来后,各方请帖便如雪片般飞入了武安侯府,谢樽并未推脱,挑拣着去了几场,赵泽风偶有同行,不过更多时候是他独自一人。
往来于权贵之间的日子谢樽并不陌生,他游刃有余地将这个名为武威侯的人展露于众人眼前,宣告着又一个权臣将起。
很快又是十日过去,闭门数月的定国公府终于迎回了他的主人。
“小心些。”谢淳率先下车,随后转身将赵鸣珂扶了下来。
待到两人站定,谢淳微微抬手令众人起身,然后垂眸看向了站在前列的小少年,神色柔和下来。
“长高了不少。”
“孩儿在府中一切安稳,自然长得快些。”谢霁仰头看着他,虽然面上淡静,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堂中已布好茶点,父亲可要休憩片刻再入宫?”
“不必。”谢淳否决道。
他和赵鸣珂先前已在城外驿站梳洗过,此时要赶着进宫述职,不好在府中久呆。
“晚膳时分应当会回来。”谢淳想了想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说罢转头向赵鸣珂看去,“舟车劳顿,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晚些再忙吧。”
于是,谢淳下车还没半柱香的时间,便又上了车匆匆向皇宫赶去,留下定国公府门前乌泱泱的一群人等着赵鸣珂发话。
“都散了。”赵鸣珂打发走众人,待到人都走空了,才在最后带着谢霁一道跨入了府门。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没了些不生不熟的外人,赵鸣珂顿时现了原形。
她蹲下身捏了捏谢霁的脸,橙红的裙摆铺了一地。
“高了,也瘦了,原先觉得你长得更像筠姐姐,这才大半年,倒是跟你爹越来越像了,性格也像,不过嘛……你比他要别扭不少。”
“姨母,放,放手。”谢霁扒拉着赵鸣珂作恶的手,艰难道。
“如今再不揉,以后更没机会了……”
“好吧好吧,不揉了,你不是准备了茶点吗?吃茶点去。”说着,赵鸣珂拉起了谢霁的手,往竹书堂走去。
竹书堂的一草一木都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像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一天,再也没有往前进一步。
路过堂前的两棵白玉兰时,赵鸣珂停住了脚步。
此时玉兰花刚谢,尘泥中仍然可以窥见些许将要腐败殆尽的花瓣。
在谢霁抬头之前,她收回目光继续向堂中走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谢淳回京的第二天便是每月的大朝会,这场朝会开得比平日更久,直到日上中天才堪堪结束。
通往宫外的大道上,众人压低了声音交谈着,话题虽然是绕来绕去,也总是左不过那几样:
“这……连开十二商埠,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怎可如此轻率?”
“此事不是已经酝酿许久了吗?至于如此惊讶?听说昨日谢淳回来后,中正殿灯火不熄,陛下和三省诸重臣商议了一整夜呢。”
“说是三省众议,谁人不知那是谢淳的一言堂……如今他的权势无人出其右,恐怕连赵磬都得避其锋芒。”
“毕竟我朝如今与北境交好,众方无战事,赵家自然不比从前,没落也是必然。”
“还用得着你们操心?别忘了赵谢两家走得有多近,不止有姻亲相系,就连那刚回来的谢樽,如今也是住在武安侯府。”
“不是说谢樽早就自立门户了吗?”
“再怎么自立门户也是血亲,况且我瞧着双方也没闹翻不是?”
“就算没闹翻,那也差不了多少了,当年他出事时谢家可是第一个就撇清了关系。”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啊?还有故事?我入朝太晚并不清楚,还请各位同僚与我好好说道说道……”
虽然这些议论声音极小,但以谢樽的耳力还是能听个八九不离十,他笑着叹息一声,走在谢淳身侧无奈道:
“好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从前听过不少,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诸位一起登台。”
“少贫嘴,先解释解释这一个月来,你有家不回呆在赵泽风那里做什么?”
“冤枉,我回去了好几次,还带着大侄子出去玩了两趟呢。”他虽然没回谢府住过,但也确实上门了几次,主要是拜访了一下早已不问世事的谢询言,看谢霁只是顺带。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淳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不逼你,但你也不是小孩了,应当知道只要你还姓谢,你就永远无法脱离谢家。”
“况且也没这个必要,如今谢家由我当家,我说你是我弟弟,便没人敢置喙半句。”
“我知道,只是我没有脱离的必要,却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不是吗?如此就好。”谢樽一如既往地笑着,那双眼却已沉淀了太多情绪。
“你已心有所归,其他人只是暂时的驿所而已,不只是谢家,赵泽风那里也是一样,是吗?”谢淳看着他,近乎笃定地低声道,
“是我作为兄长没有护好你。”这么多年,他始终心中有愧。
眼见话题又要拐到那些说倦了的陈年旧事上,谢樽连忙道:“哥,你想得未免太多了点,天地良心,只是你不在府中我就没回去而已。”
“好了好了,以后我会常回去的,只是像你说的,我已经长大了,总不好一直粘在兄长身边吧?”
“而且我自己的侯府也已经在翻新了,之后回京也不会再住赵泽风那儿了。”
“出息了,一个几亩大的的破旧府衙便值得拿来说道了?再怎么改也比不上谢府。”
“好好好,比不上比不上。”
“罢了……那府衙你不必操心,由我来管,待你年关回京时便能完工。”
谢樽没有推拒,建府一事太过琐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要费心,能有人帮忙自然最好,虽然皇帝派了人负责,但也很难比得上谢淳用心。
“午膳我跟你一起回府吃,晚上你跟我一道去百味楼如何?我约了一桌子好菜,你不来可惜了。”
谢淳懒得再说,顺着道:“只有我们?”
“嗯……也算是吧?”谢樽笑得意味深长。
“……”果然有问题,绝对是陆景渊,他迟早有一天要把人给弄死,不然难解心头之恨,还好回了京后陆景渊便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了,也算让他气顺了不少。
待到两人回到谢府,早已过了午膳的时候,只是因为事先捎了信,饭菜仍然温着,赵鸣珂和谢霁也等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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