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俭良更用力地将禅元向后别。他丢掉手中的锤头,用腾出的手,捏住禅元的下巴,强硬地掰开他的口腔,仔细打量。
“你刚刚说。你。后悔。”他的话很慢,要把每一个禅元说过的话咀嚼一遍,认真分析每一个语气,“你后悔。遇见我?”
禅元吃痛地发出闷哼声。
恭俭良却错将这一声,当做答应。他的表情冷淡下来,笑容顿在脸上,不上不下,最终努力摇晃着禅元的脑袋,将人压在墙壁上。
“你是想要了吗?”
“放开。”禅元意识到雄虫的动作,挣扎道:“滚开。”
“你是在说气话吧。”恭俭良没有撒谎。他贴近一下,用舌头蘸取禅元唇珠上的血,觉得略微苦涩,又呸掉,“禅元你嘛。毕竟是我的雌君。无论你现在要做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哦。活着不可以哦。”
恭俭良撒开手,任由禅元脱力掉在地上,喃喃道:“断头饭,才是最好的。对吧。”
什么后悔不后悔。
无所谓啊。无所谓。无所谓。恭俭良摇晃着走出去,顺手捡起自己的锤子和地上能当做武器的东西。他站在走廊里,骤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只觉得鼻子一酸,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掉出来。
热乎乎的。
酸涩涩的。
禅元。禅元。居然对自己说这种话。恭俭良大口呼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无法言说的难受包裹着他——雄父死讯带来的欺瞒、星舰上始终不舒畅的生活、无法融入的正常人世界、和禅元那句“后悔”混合在一起,最终产生了强大的仇恨——禅元,凭什么、凭什么说这种话?!
他凭什么?!
自己七年来为他送的礼物,听着那些变态的发言,最后还纵容禅元各种肮脏想法。一年来他没有杀死禅元,叫禅元拿了雄父的钱,占了自己的便宜。这些都不够吗?他还要什么?他还想要什么?!
恭俭良愤愤踢了一脚走廊边的无头尸体,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禅元已经得到那么多好处了,为什么连条命都不肯给自己。
他又不是雄父,又不是有很多其他小孩。禅元只有他恭俭良,只有一个恭俭良!一个雄主!冰冷的空气和血腥味涌入肺部,一个可怕的想法最终还是强占上心头,叫恭俭良越发肯定自己要杀死禅元的信念。
“只是一条命而已。”他喃喃着,着魔般潜行着,“都杀了,都杀了啊哈哈。”
杀干净,也安静了。
*
一层仓库。
军雌伊泊装上□□,砸开门锁,退开门。里面被捆绑着十七个雌虫。甲列跟在后面,拿出应急用灯光,死寂的房间内传出压低的惊呼声,“谁?”
伊泊噤声,他蹲下来将最前面一人的面相找了找,示意甲列拿出医疗箱来。
军雌的眼部被什么东西附着上了,冰凉凉、黏糊糊、密不透风,因而难以分辨来人。甲列紧急学习过医用知识,只会最基础的几样,尝试用酒精等溶剂打开眼部障碍。
“不要费劲了。”人群中又传来声音,“寄生体有一个家伙占据了蜘蛛种躯体。除非用他的鲜血化解,不然是打不开的。”
伊泊照过去,终于看见说话的人。他将对方揪出来,上下打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曾经是我们的同伴。”
伊泊和甲列了然。
看来是在行进途中,有军雌被寄生体寄生了。小队成员知晓同伴能力,也还算正常的存在。
甲列蹲下来,低声问道:“能描述一下你们那位同伴的样貌吗?”
他们不可能带着十五个瞎子上路,也不可能真的勘察到地点,上报后一走了之。作为同族,甲列和伊泊都更希望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这也是队长交给他们的任务。
“灰白色头发。脸上有一点雀斑。”那人不连贯的描述着“种族是蜘蛛,虫纹也是灰色和白色。名字、算了,他现在应该不叫那个名字了。”他坐在原地,周围更多人似乎陷入中毒昏厥的状态。
甲列警惕的问了一句,“你没有昏厥过去。”
“我毒蝎啊。那家伙毒性不如我。”
这也说得通。毕竟在虫族这个大家庭里,毒性也是比较常见的一类异化能力。毒性相冲,毒性相融在毒虫类异化中极为常见。
甲列没问题了。他将医疗箱背身上,小声和伊泊交流,“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和雄虫洗鸳鸯浴,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一直没有接通讯。
甲列不敢擅自打过去,如果通讯现在不在禅元身边,搞不好会让他们的行动被寄生体发现,从而全军覆没。
“他不会忘了时间吧。”伊泊也皱起眉头。他估算下时间,之前约定的时间点早已超过,“我真看不出恭俭良有多好。”
也就队长能受得住这种骄纵暴躁的雄虫了。
伊泊掂量下两人的武器装备,考虑到一路上被寄生体发现的可能性,自告奋勇道:“我去浴室看看。”临走前,他将一把改装后的□□递给甲列,叮嘱道:“新品。”
甲列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又不敢抖。唯恐下一秒枪械走火,从不知道那个角落送上一颗花生米把自己嗝屁了。
“你这靠谱吗?”
“不要质疑我的改装技术。”伊泊语气略微有点不满,“我可是要进维修部的狙击手。”
炸膛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甲列在心里画一个祈祷图案,并发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己绝不要用这件该死的改装武器。他还没有忘记,伊泊上次把队长的光剑改成大门板的宏伟事件。
“我这里有点急用药,你带上一点。”甲列叮嘱道:“这次就不要改队长的武器了。”
那把光剑好不容易回到了他应该有的长度,就不要再改第二次了吧。
*
Q106巨型冰面履带车第四层,也是这辆车的顶层。
探照灯的光束把圆形光斑投在漆黑的冰层与云层之间。大地上席卷上来的风雪,将这点光斑无限制拉长,形成一条残破的线。
线的那段,模糊能够看见半个渺小的黑点。
不同于冰面履带车发出的沉重移动声,那黑点并不移动,也并不流露出半分光影。他像夜晚滴在冰面上的一滴墨汁,悄无声息向外释放自己的维度。
寄生体大五大六没有在温暖的客房休息。他们故意跑出来将自己放在极寒的环境中,强迫自己不知节制的冲动冷静下来。
“真惨。”寄生体大五嗤笑一声,“果然是远征军的人。”
“那他就是远征军上的雄虫了。”寄生体大六饶有兴致,伸手对比自己与黑点的位置,“真凶啊。”
寄生体大五知道大六在想什么。他们这次出行的目标是雄虫,如果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得到一只鲜活的雄虫,他们并不会在意这只雄虫性格、外貌、身世。他们只在意雄虫身上带来的味道,每一次榨压能得到的汁水,可以繁衍多少数量的后代,为寄生体们带来多少储备躯体和储备粮食。
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凶一点,说明活泼嘛。”观看完全程的寄生体大五睁眼说瞎话,他想起雄虫沾满鲜血的样子,舔了舔嘴唇。冷空气也按捺不住他躁动的心,一想到如此凶悍的漂亮雄虫露出被迫的神态,寄生体大五恨不得现在下去寄生那位雌虫。
被曾经打败过的雌君压着,雄虫必然更加恼羞成怒吧。
看着那双眼睛露出气恼的神态、白里透红的小脸气得鼓鼓囊囊,雄虫用手不住推搡自己,却推不开的样子。寄生体大五擦拭下嘴角的口水,转身回去。
寄生体大六在后面高呼道:“哥。你去干吗?”
“找雄虫。”
“他打得那么凶。正在杀人吧。”
寄生体大五停下脚步。他嘲笑道:“那些废物能用一条贱命给雄虫取乐也不错。至于我?呵。弟弟,我还不至于打不过一个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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