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禅元否决道:“诺南,我需要你的精神力。”
他抬头,专注得看着雌虫,眼里闪烁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目光,“这是我的私心。我想请你帮忙找出我的虫蛋。”
老二应该死了吧。
不过没关系。禅元露出自责的表情,说道:“我现在只能赌,虫蛋在寄生体手中。抱歉。让大家帮忙处理我的私事。”
“没事的。队长。”甲列第一个看不下去,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雌子的雌虫,他很能理解队长的感受,安慰道:“虫蛋一定平安无事。”
“嗯。”伊泊点头迎合。
他们双双看着诺南。
带着诺南那点自由行动的气焰也压下去,可他又实在不会团队合作,念想着一个人单杀,张张嘴,话还没有出口。
禅元上前,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摇了两下,抱住诺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谢谢。”
“啊。好。好吧。”诺南还是第一次被天菜温柔对待,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了。他想想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帮也是十分有道理的,满口答应,“那我们找到虫蛋后,再来找雄虫吗?”
禅元边赶路,边回答,“是的。”他擦拭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道:“雄主只是太心急了。虫蛋丢失,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哎。这种事情都另说吧,只要把虫蛋找回来,他就不会和上次一样了吧。”
他越说越轻,叫诺南心中生出一些好奇,赶路之余还和甲列、伊泊轻轻打探下细节,听得目瞪口呆,甚至生出一种“星舰上的我真厉害”的错觉。
“队长还给他留了睡袋和口粮包。”诺南后知后觉道:“他把自己的留给雄虫,自己怎么休息?”
“不知道。”甲列叹气,“队长打雄虫那一会,我还以为他醒过来了,不纵容雄虫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海王眼里,这已经算得上坚贞不渝了。
殊不知,禅元的脑子里,计划已经做到“让雄虫彻底失去自由”这一步了。
“诺南。”禅元拉拢下面罩,用眼神制止诺南的八卦时间。
周遭的气温越来越低,他们已经到了基地的外围,再往前面一点就是雪原。雪与风都放大了数倍,完全不能被征服的白色世界连接着天与地,远处冻僵的冰山与山川散发出浅浅的冰蓝色,太阳透过其刺伤人的双眼。
“我们必须在他们登上雪原前,拦截他们。”禅元转过身,认真道:“大部队包抄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先选择一个最有可能携带虫蛋的群聚点。”
最怕虫蛋是分批离开基地的。
禅元心里打鼓,又在撒花。他强迫自己忍住这种卑劣的欢呼,转而关注“囚禁恭俭良时,要选择什么尺寸的锁链更具有美感”。在他心里,恭俭良的脚踝雪白如玉,就该配上最深沉最肮脏的黑色,细链还得缠绕好几圈,惹得雄虫不甘又凶悍地看过来,最好反杀再用这种锁链缠绕住自己……
打住。
生命最重要。
禅元回神,听到诺南汇报方向,“东南角两支队伍距离我们最近。其中一个……额。好像不太对劲。”他手指在电子地图上摇晃,最终十分艰难地按在其中一者上,“感觉,这里比较像。”
队长那个蛋,还挺活泼的。
参考活跃度来点,应该不会错吧。
诺南有些心虚,他感觉自己天生没有什么小孩缘,连乖巧的扑棱都能被他搞哭,更别说让恭俭良头疼的虫蛋了。
禅元看了两眼,毫不犹豫相信了诺南,“嗯。我们出发吧。”
他们穿梭在被雪覆盖的宅屋间,顺着诺南的指点,悄无声息融入到巷道中。
大雪与风,将他们的脚印覆盖。
*
虫蛋在睡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让雌父雄父岌岌可危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如果知道,他说不定还会露出看戏的崽言崽语,“猪猪猪猪猪”“狗狗狗狗狗狗”地叫个不听。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崽崽。还在雌父肚子里就一直享受着“失去双亲”“如雷贯耳”的蛋教,对家长的任何举动反应良好,早早懂得自力更生。
虫蛋翻个身,拱了拱屁股,钻得更深一些,梦里那些场面好像从他出生开始就存在,已经成为他基因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今天是雄父杀掉雌父吗?还是雌父杀掉雄父呢?
唔。不知道,这都不是小崽崽应该管得事情。虫蛋老神在在想着,他的脑容量容不得他继续再想下去,打个哈欠,陷入更深的梦境,一口咬在某个香喷喷的精神触角上。
现实里,雄虫幼崽哆嗦一下,疼得低声哭出来,“呜呜。”
好疼。什么东西在咬崽崽。他睁开眼,烧得糊涂,感觉是错觉,抽噎着抱紧怀里的虫蛋喊道:“雄。雄父。”
崽崽好疼。崽崽好像被什么怪东西咬到了。
颠簸的箱子摇晃一下,接着恢复平静。
*
恭俭良就不一样。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想象中的“子母蛊”其实是“滑蛋鸡肉饭”。也就是传说中将孩子的蛋液倒在血亲尸体上,所制作成的一道家庭菜!
“将血亲和孩子一起吃下去啊。”恭俭良用手用力拍打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这么做,可以让脑海里那些碎碎念消失。
他确定自己再一次犯病。
没有虫蛋,安静也不存在他的世界。
“吵死了。”恭俭良轻声嘀咕着,念着菜谱,“让我想想。虽然不是很懂,但小滑蛋得先打碎摇匀吧。”他手中的木棒已经订满了钉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像蒲公英种子般分布密集。恭俭良手指为此扎出无数血痕和细小的针眼,他却没有任何感觉,继续嘀咕起来,手指轻轻地点在其中一根铁钉上,“就用这个吧——”
他用力挥舞,铁钉砸在门上。
顿然。
门正对的部位碎裂开无数长痕,木屑爆开,恭俭良的耳边擦过几道飞沫。他向前,踩开门,大步向前,不曾将余光分给禅元的好意半分,“先把虫蛋打碎。不对。不对。那样禅元就没有办法把他吃下去了。还是地抓住禅元,把禅元的嘴巴用铁钉撑开。”
铁钉和木棒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闭嘴。什么——什么,你说一刀了断是最好的艺术。”雄虫的声音多了几分情绪,像是在对人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来评价我的杀人方式——闭嘴。闭嘴。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
周围空无一人。
雄虫却还在自言自语,“是的。我是你的孩子。你满意了吗?你现在最好给我闭嘴。”
他正站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面前,对着残破不堪的自己,低语,“我要和你一样了。”
去杀死自己的孩子。
去杀死自己的枕边人。
雌父。
作者有话说:
老二: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我刚刚怀上那会更刺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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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恭俭良的雌父沙曼云, 是虫族臭名昭著的杀人魔。
在恭俭良二十多年的成长生涯里,他就像是短促的一束花,开过了花期, 凋谢了, 便再也没有了。唯有他的孩子和他的雄虫, 安静地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默默地临摹过这束花的样子。
“不用去想他。”温格尔总是抱着恭俭良,宽慰道:“我们小兰花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恭俭良相信着, 却无法控制地去更多地寻找关于沙曼云的消息。
他的脑子里总有无数混乱的消息, 有时候思绪就像是潮水, 扑上来的一瞬间, 恭俭良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能感知到。无论是对人、对事,甚至是对于他自己不可控的状态,他什么都知道,在短促的一瞬间, 他像是完全被抽离出躯体,站在物理世界之外, 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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