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能够掌控自己欲望的才是爱——在禅元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在对方面前是装不住的,想要触碰, 想要亲吻, 想要和对方同床共枕, 促膝长谈, 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扩宽兴趣的边界,一起抚育孩子……总之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压抑和控制?
“宝贝。我只是心疼你。”禅元小嘴摸了蜜一样开始哄人。他心里这么想没问题,但他绝对不能这么和一个精神病患者摊牌。他还得哄着对方,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那么冷,还让你杀人,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我不冷。”恭俭良用禅元先前说的话反驳回去,“血是热的。”
“哈哈血很臭啊。”你不要杀了。我真怕你杀了,我真得禁欲。
恭俭良在某些方面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并不是他没有“守信”这个好品质,而是他纯粹忘了。
嗯。没错。如果禅元今天真让寄生体死了,他除了遵守“禁欲”这个结果外,还有一个逃避方式,就是等待雄虫脑细胞自动迭代,把这个事情忘了。
“宝贝。宝贝就站着。马上就有人过来接我们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禅元正说着话,整个人猛然下坠。因为速度太过猛烈,形式太过突然,两个人的头发向上窜,几乎要飞起来。
【你们,都给我死!】
恭俭良睁开眼。他的背后伸出粗壮的精神触角,禅元只感觉道短暂的凶压,随后扭过头,眼角抽搐一下。他终于理解到寄生体、军雄费鲁利、变态队友诺南的描述。
恭俭良很大。
空气微微扭曲,非要比喻的话,就是火焰窜起时曲折的热气。他们短促,而非雄虫精神力这般绵长,巴掌大的长块状几乎为半实体,快速向上,下一秒砸向寄生体纵横沟壑的表皮,所有凹凸不平的皮被撕开,血淋淋的肉皮丢在水面,黑海化为红海。
“宝贝。”
你不是军雄啊,你在干嘛啊?你在给敌人送物资——不对。禅元意识到恭俭良和其他雄虫最大的不同。
他是疯子。
他的精神力对寄生体有增幅作用,同时也有污染作用。
可恭俭良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他靠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听到了寄生体和自己的对话?禅元捏住通讯器,抬起头,比起寄生体的惨叫,从上空逼近的机器轰鸣声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繁重而牢固的机械产物,从周身展开蓝色尾焰平衡自身。
禅元感觉到手中通讯器的蠕动。可惜他的食道吞咽不了太大的设备,所以在最开始便舍弃了通讯器的对话零件,保留了最基础的发送定位和发送指令两个功能。
“吵死了。”恭俭良则狠狠踩一脚寄生体,大声唾骂,“你不要在我脑子里说话。再说话我就宰了。哼。我现在就宰了你。”
禅元一把抱住他,顾不得雄虫在他背上又敲又打胡乱闹腾,双翅展开,另外一只手拔出光剑,整个人腾空而起,向着天空上的深空机甲飞去。
“禅元——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他居然在脑子里骂我。他骂我。”
“别管他了。我们快走。”
禅元要进入深空机甲里,再引爆核弹。原因很质朴,作为一只蝉,他拖家带口没自信飞出核弹距离。寄生体发出咆哮也好,在水里用鱼鳍和巨尾拍打出水花也好,它对最终的结局做不出任何改变。
在禅元抓住深空机甲软梯的一瞬间,他打开通讯器的粗糙按键,将引爆密码输入了一半。
【你敢!】
禅元看着恭俭良被费鲁利拽上去,在软梯上输入另外一半。
他按下确定键,飞快向上爬。通讯器被含在嘴里,声音变得含糊,“快点走。快点。”
寄生体开始扑腾,比起先前他意图打落软梯上的两人,这次他更加粗暴。巨大的身躯完全从水下浮现出来,无数冰层破裂,如同大陆倾翻,直勾勾拍向深空机甲。
“升空!开到最大速度!”费鲁利把禅元拽进来,同时打开精神力防护,扑身向前拉上舱门,“去高空。”
“地面还有人。”
“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太糟糕。”禅元仰面躺在地上喘气,“这家伙,把核弹吃下去了。他的胃部空间就有几千里,上下都是咳咳咳。”他猛烈咳嗽,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迅速涨红,咳出一口黑血。
*
虫蛋在漆黑的车厢里抬起了头。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头顶上闪烁的能源灯都灭了,身边的雄虫也不再哭泣,只是收紧双臂抱紧了自己。
猪猪狗狗好慢啊。虫蛋在心里抱怨一句,慢悠悠去享用自己今日份的精神力孵化。他咬下去的瞬间,贪吃的吮吸起来,小雄虫也皱起眉头,从睡梦中苏醒,掉下两滴眼泪。
“呜呜呜呜。”好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小雄虫抱着虫蛋,从整个车厢最有活力的存在中提取养分。他并不清楚这些活力其实是自己的一部分,生病已久的他反而坚信是怀里的虫蛋给予自己力量。
他好健康。
小雄虫羡慕地想着,把身上的被子和纸箱拉得更紧。他脑子突突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咬着他的耳朵,迟迟不放开。
“你。你有雄父吗?”
虫蛋还不会说话。但他会精神沟通,在和雄虫啊呜吱吱呱呱一顿后,两个孩子鸡同鸭讲,谁也不理解谁在说什么。
虫蛋想,雄父?什么雄父?是哥哥喊的那个雄父吗?那就是猪猪喽。
小雄虫想,叽里呱啦阿里乌呀猪猪吨吨吨是什么意思?
“唔。没关系。”小雄虫轻轻把脸贴在虫蛋表面。他也不大,手掌远不如成年人宽大,只能小小地护住这颗蛋,用最滚烫的额头脸颊为其保温,“我的雄父。咳咳咳咳,雄父。”
他咳嗽起来,嘴唇白了几分,像是明白自己所活不多。脚指头冷得抓地,纸箱上几个不大的窟窿,密密麻麻缝缝补补,连同上面逐渐叠加的冷意一般,不堪入目。
“雄父,雄父说,他以前不是这里的雄虫。”
“他说,他很小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他不记得了。”小雄虫低低地说着,却连姿势也不敢换,“他和我说,他有雄父。还有雌父。家里还有雌兄,他有很多哥哥。”
“还有花。”
“……什么是花呢?”
虫蛋歪了歪身子,不太理解雄虫幼崽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在他为数不多的胎教过程中,“花”这个词汇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于形容和表示的内容,花花得可怕。
“唔唔猪猪阿噗皮,瓜沥瓜沥呼呼呼呼呼呼。”
雄虫幼崽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虫蛋的蛋言蛋语。他精神头也不足,分不出心思感知虫蛋描述中的嫌弃和不堪入目的细节,脑袋靠在箱子边上,轻轻哈气,“花一定和糖一样好吃吧。”
虫蛋:……
不知道。但狗狗说,猪猪的棒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虫蛋竭力和雄虫幼崽表示自己认知中,大人的“最好吃”。如果他的双亲在场,高低得给这孩子泡在去污粉里来个强力清洁。
“雄父。我好想雄父啊。”雄虫幼崽已经打起盹来。他手脚开始呈现出肿胀,皮肤表面也有冻伤的迹象。在昏迷中,他不仅没有觉得寒冷,反而越烧越热,整个人从内到外的燃起来。
“雄父。雄父。啊——”
虫蛋龙抬头式撞击小雄虫的下颚骨,硬生生把小雄虫撞醒。他摇晃下自己的蛋身,坚定又顽强地捅捅小雄虫的脸,蹭了蹭。
死什么死?我还没孵出来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小雄虫最开始张着嘴,捂着嘴呜呜几声后,痛哭出来,“你也。你也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好疼。啊呜呜呜。”
他想雄父了。
他想当时和雄父一起死掉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反思,我可能真的不太擅长写战争、权谋、升级之类的。下本还是专注搞点虫族世界伦理情感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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