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听得眼皮一跳,没忍住说:“四皇兄好艳福,想要清净还不简单,别娶那么多位嫂嫂就行了。”
寿王斜着眼睨他,看小孩似的。
“那怎么成?这一见钟情的心做不得假,你懂什么是情,情就是本王如果没有了她们,就会难过的死掉。”寿王把鸡蛋拍在桌上,似乎有点不高兴,“说事儿,说事儿,快点儿说,你不要害我挨揍。”
李熙见状也不耽搁,他摘下帷帽,简单说明来意后,就把重新抄过的名录递给寿王。
“四皇兄,我手里的状子不够多,你再帮我找找。”李熙斟酌着说,“最好是能找到和这些人有关系的,或是和他们邻里有关系的,能让我直接看到他们的黄册。”
寿王闻言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先把名录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这事本王能做到,本王相信裴家是被冤枉的,但你可想好了,你真要替那裴怀恩翻案么?”寿王抬头说,“如今大伙儿都想除掉他,只有你还想用他,我真怕你稀里糊涂的就做了那东郭,更怕他言而无信,即便是在翻案之后,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
李熙闻言就说:“想好了。且不说为裴家正名本就应该,留他一条命在,杨阁老就会站在我这头。只要杨阁老站在我这头,那天下文人就也会站在我这头,我已经做了太久的祸星,赶在父皇离开前,文武都不能学得太快,又没功绩傍身,实在很需要他们这些读书人来替我背书。再者自我回京后,与那裴怀恩也算相处了很久,我知道他并非外面传闻中那么疯癫,他其实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名声的。那么如此一来,只要我能把他家那案子翻了,从今以后,他的姓氏也就成了他身上的枷锁,就算是为着裴家,他也会有所收敛的。”
寿王便明了地点头。两个人交谈间,寿王原本还想学着话本里那样,把自己手里的名录阅后即焚,却又因为担心背不下来,不得不赶在纸页一角险些被火苗燎着的前一刻,悻悻收它回来。
“行,有道理,这事听起来挺靠谱,本王愿意替你补状子,保证把它们全都做的和真的一样。”
桌上的鸡蛋已经凉了,寿王把话说到一半,余光落在鸡蛋上,就把它剥皮吃了,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含糊不清地继续说:
“哦,对了,六皇弟的记性怎么样?那库里黄册可多了,本王真怕你记不过来,送个帮手给你吧。”顿了顿,咽下最后一口鸡蛋,“兵部的万安平知道么,他记性很好,你每次从库里出来后,就可以去找他,把你记下来的东西尽量全说给他听,他就是个活的录事本,用起来既不留证据又安全,往后若有什么忘了的,再张口问他就成,可省心呐。”
万安平这名字很陌生,李熙有点茫然,仿佛从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寿王一看他这反应,脸上就显出些“果然如此”的神色来,摇头说:“怎么?全忘啦?唉不是!人家万大人先前还跟那姓裴的一块去找过你呐!啧啧,就猜到你记性不够好,咱们老李家就没一个记性好的,行了行了,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一会乖乖的给本王去找人帮忙,千万千万别真把东西记纸上,本王、本王可不想被你连累了。”
经寿王提醒,李熙方才隐约记起,之前他装鬼吓唬黄小嘉,事后裴怀恩好像确实带了个人去寻他,与他商议后续处置。
“怎么、怎么会!”李熙诧异地说:“那万安平不是老二的人么?”
寿王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等他自己琢磨过来。
幸好李熙也不是个死脑筋,很快就转过弯来了,怔怔说:“……那万安平原来是你的人啊?”
寿王理所当然地点头,肿着脸说:“废话,他当然是我的人了,你以为这京都是什么地方?这是是非地!当聋子瞎子能保命么?换句话说,如果有人要杀我,我就算不和他杀回去,我提前跑还不成么?”
李熙一时语塞,半晌才有点无奈地说:“啊,这……等一等,如果老二那里有你的人,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如果……如果……啧!我说四皇兄,上回老五算计你那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寿王被李熙逗笑了,嘴角才咧起来,就又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知道,知道,就因为这事,本王觉得你这人能处。”寿王摸着下巴嘀嘀咕咕,若有所思地说,“母妃常说谁做皇帝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皇帝以后得对本王好,得给本王钱花,不能拦着本王写字画画斗蛐蛐,于是本王思来想去,之前是三哥,如今再是你,本王觉得你们俩肯定都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肯定都对会本王好。”
“可是呢,自从贵妃死后,三哥显然已不想再争了,那本王也没办法,相比起你来,本王虽然更喜欢三哥,可本王也不讨厌你,本王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吧,有时真有点损。”
李熙:“……”
李熙:“……四皇兄,我现在可算知道老五为什么这样讨厌你了,你到处插钉子,什么都知道,对外却说不想争,你说谁敢信你?”
寿王对此并不以为然,只是笑着问:“那六皇弟信不信?”
李熙不知怎么回答,朝天翻白眼。
“四皇兄。”李熙心有余悸地说,“你以后不要在我身边插钉子,你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来问我,否则我睡不着。”
寿王倒也不纠缠,听罢只懒懒哦了一声,闷声说:“放心吧,我倒是真想在你身边插一根,可你实在警惕,平时根本不许人伺候,丫鬟侍妾一概没有,身边唯一一个护卫还是块臭石头,软硬都不吃,家里人全死完,你说就你这样的,让我把钉子插在哪呢。”
李熙几乎是无言以对,考虑到自己和寿王是一个祖宗,硬憋着没有骂。
就这么着,两人对坐着把茶水饮了一盏又一盏,趁着机会把先前不方便在信中商议的事都说明白了。临了临了,李熙起身想走,却又在站起来之后犹豫着回头,斟酌问:
“对了,四皇兄,三皇兄……三皇兄他怎么样了,他最近还是不肯见我。”
寿王这回连眼也没抬,他沉默很久,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那些碎蛋壳,无端叹了声气。
“这方面你也放心吧,三哥是个不争气的,他出家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回过头来报复你。”寿王感到有些乏了,歪着脑袋颇唏嘘地说。
李熙皱起眉来,正想再问,却听寿王紧接着又对他说道:
“嗳,我说你往哪想呢?三哥他可没去当和尚,他就是花钱给自己做了身道袍,最近开始沉迷炼丹,还有学老庄。他……他说他自己六根不净,贪嗔痴一样没戒成,恐怕佛祖不收,所以就只能窝在家里炼几颗丹玩玩,还有他很不喜欢你去找他,他一见你就烦。”
李熙被寿王气的咳嗽,低头喝了好几口水。
桌子那头,寿王冷冷淡淡地看李熙喝水,少顷又抱头说:“……好吧,好吧,我投降,我实在憋不住,我还是与你实话实说吧,其实三哥他知道你要来找我,还让我给你带话了。”
“三哥让我和你说:从前之事,对不住,谢谢你,但也不原谅——他说你肯定都知道这三句话分别是对应着哪些事,请你今后多保重,有事可以去,无事别登门。”
第087章 埋怨
这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有时可真难说, 李熙想。按理在扳倒宁贵妃这件事情上,寿王其实也出了力,可事后齐王听寿王胡说八道一通, 居然就真原谅了他, 觉得他是受人利用了, 转头更讨厌起自己这个原本就和他们有仇的外人。
不过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解决, 眼下李熙职责在身, 黄册要看, 京中闹的刺客也得查,每天已经很忙。
从寿王府出来的时候, 已是日上三竿。李熙在出门前仔细戴好帷帽,转头对寿王说:“四皇兄,听说你很擅长工笔画, 尤其擅长花鸟鱼虫,改天指点我一下吧。”
寿王揣着袖子倚在门前, 闻言就说:“指点谈不上,但你以后如果再来找本王, 记住扮成赌坊讨钱的,可千万别再装成楼子里要债的了,本王、本王虽然爱玩, 但真不爱走旱路,你不要害本王被院里那些姑奶奶们误会。”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