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景听罢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问:
“哪有问题?我长得丑吗?”
“没……那倒是真不丑。”
“我没救过他吗?”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听你说救过,那就是救过吧。”
“我是大沧王爷,他是长澹皇帝,他如果钟意我,方便往外说吗?”
“……”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慕容瑶也被赫连景带歪了,忍不住开始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赫连景。
“表哥,若事实果真如此,你也太……”慕容瑶斜着眼睛啧声道,“人家为了你,做了皇帝后连妃子都不纳,你却四年娶仨。”
赫连景惭愧得满脸通红,一头砸在桌子上。
“而且我现在还亲自送人来和亲,我可真不是人啊。”
顿了顿,又稍微转过点头,从额头挨着桌子变成一边脸颊贴着桌子,幽幽地抬起眼睛看向慕容瑶,犹豫着说道:“妹妹,要么你跑吧,我就当没看见。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曾经跟我好过,我虽然不能再为你们两个人做什么,却也不想违背你们的心意。”
慕容瑶:“……”
慕容瑶的脸扭曲了一下。
“赫连景!你这个见色忘妹的小人!你在来时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记着我那会不愿来,你还劝我要顾全大局!你说长澹皇帝性情好,一定一定会是个好夫君!”
赫连景反驳不了,又把脸转回去了。
“妹妹,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赫连景把扇子展开,铺在自己脑袋上挡着,瓮声瓮气地问,“你……你还嫁吗。”
毕竟如果长澹皇帝真是个断袖,那慕容瑶就算嫁过去,也是守活寡,枕边风是肯定吹不了的了。
慕容瑶明白赫连景话里的意思,闻言陷入沉思。
思了一会又抬眼,默不作声地盯着赫连景看。
赫连景被慕容瑶这样看的头皮发麻,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啪的拍桌子站起来。
赫连景:“别看我,我是送你过来的,又不是我和亲。”
慕容瑶似笑非笑地朝赫连景挑眉。
“哟,这会知道发脾气了,当初是谁劝我劝得那样大义凛然?”
慕容瑶话里带笑,连珠炮似的调侃,“我倒希望是你和亲呢,反正你很喜欢长澹,你如果嫁进宫,说话没准比我还管用,我们就能早点替母后分忧了。”
比方说,早日说服李熙,让他助大沧太后一臂之力,帮忙清除大沧境内反对她的各方残余势力。
赫连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皱眉憋出个比方才更红的大红脸。
“好了,别说笑话了妹妹。”半晌,赫连景叹声气,似乎是在感慨人世无常,“横竖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假如传言是真,那先没良心的人便是我——我当初哪能猜着我跟他这辈子还能再见面,而且他还愿意等我这么久呢?”
“若是……若是真如此,那姑母此番派我送你来,还叫我骗他签那些乱七八糟的盟书,那便是在教我往他身上插刀了。”
“所以……所以我就想着,你是我的妹妹,反正你不想嫁,他也未必想娶,不如就豁出我这身皮,我情愿被姑母训。换言之,我们这次只要跟他把能签的东西都签了,签完就回去,或许不必让你们两个太为难。”
“……”
慕容瑶嘴角一抽,说:“表哥,你这人情味有的,真是一阵一阵的。”
赫连景自觉羞愧地低了头,悻悻笑两声,不再开口了。
是在过了好一会之后,慕容瑶抿紧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说:“……有了,我还是要嫁。”
话音未落,这次换赫连景惊讶了。
“什,什么?你不是不想嫁过来吗?”赫连景睁大眼睛说,“我说妹妹,你要知道皇宫里水很深,你如今既已听全了那些传闻的来龙去脉,若再只因一时好奇就点头,就太不值了,你喜欢小孩子,但你觉着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能给你子嗣吗?”
慕容瑶眼神古怪。
“不……我才不和他生孩子,我想到办法了,我要做皇后,我不会辜负母后的期望,却也不甘心余生都留在长澹。”
迎着赫连景不解的目光,慕容瑶说到这,忽然向赫连景招手,示意他倾身。
“哥,你不是说,这长澹皇帝的心上人是你吗?那你明天想办法替我把他约出来,我要与他单独说话,我想跟他谈桩顶好的生意,但我没法子把他约出来。”
第172章 端水
赫连景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尽管心中不愿,但看在慕容瑶是他表妹的份上,最后还是在慕容瑶软磨硬泡的央求下, 替慕容瑶给李熙传了信。
信是用阿布恩养那枭传的, 那东西吓人, 半路险些被厉戎一箭射下来。
等信真落在李熙手里的时候, 太阳已落山很久了, 李熙用过晚饭, 正在高阳殿内百无聊赖地逗老虎玩。
近日奏疏少, 裴怀恩易容成玄鹄的模样,陪在李熙身边, 皱着眉头看李熙拆信。
信的内容也很简明扼要,右下角没落款,从右到左只有十五个大字。
丑时一刻, 会同馆南三里,望莫带外人。
赫连景的字迹很好认, 李熙把这玩意反复默念了三遍,也没想明白赫连景此举的用意。
明明隔天宴席上就能见, 这样着急找他干什么?
裴怀恩显然也从李熙狐疑的表情中猜着了这是谁的信,但因为他此刻是玄鹄,心里有什么话都不好说, 只得沉默忍耐。
从李熙接着信到丑时一刻,大约还有两个半时辰左右。
团团玩得累了,已经甩着尾巴回笼里睡了。裴怀恩则一言不发地看李熙在殿内乱转,先是从左边踱到右边, 紧接着又从右边踱回左边,如此周而复始。
裴怀恩不想太早暴露, 他怕李熙赶他回东街。为了不显破绽,裴怀恩只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面无表情的给李熙剥核桃。
只是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扭头试探道:“……是谁的信?”
李熙心不在焉地看了裴怀恩一眼,只把裴怀恩当玄鹄,回答的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
“是赫连景。”李熙发愁地捏鼻梁,“他提出想与朕单独见一面,字里行间隐有亲近意,朕实在害怕。”
裴怀恩闻言哦了声,眼见李熙如此厌烦,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手里核桃也完完整整地剥出一颗,半晌又道:“既然害怕,那就不要去了,谁家好人约见面能约在那个时辰?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三更半夜的不安全,你……皇上您得小心应对啊。”
李熙脑袋打结,压根就没注意到“玄鹄”今夜的反常,听罢只是自顾自地说:“玄鹄啊,你每天吃那么多饭,就不能多长点脑子吗?”
“朕堂堂皇帝,你以为朕在怕什么?还不是因为前阵子不想和东街那边闹不愉快,便默许了裴怀恩借百姓之口,暂时向外传出那些闲话的提议。”
“可是如今怎么样?朕听闻那赫连景自从进京后,言行举止便很反常,不仅当场拒绝了杨善的招待,还不让公主露面,这可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话音未落,裴怀恩嘴角的笑已经没了。
第二颗核桃剥的有些难,裴怀恩闭眼深吸一口气,闷声说:“皇上很了解他的性情。”
李熙伸手抓核桃,眉头还是皱着,眼睛没往裴怀恩那边看。
“债主嘛,不用心多了解点,当年怎么好赖账?”李熙转累了就坐下,下巴轻轻抵在桌沿,右边脸颊被核桃仁撑得鼓起来,“唉,朕其实早就觉着裴怀恩那法子不行,可又不好跟他说。”
话说到这才转头,求助似的望向玄鹄:
“玄鹄啊,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什么了,其实朕在被困大沧那两年,曾与赫连景有过那么一段不大好说的暧昧不清,还欠了他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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