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杀的小滑头, 心智虽然退回去,机灵劲却没退,还是这么能屈能伸,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罢,这样也很好。
被窝里很暖和,裴怀恩索性也钻进去,手上却是难得的老实,只闷不吭声地把李熙抱了个满怀,把脸埋进李熙的颈子里。
方廷走后,裴怀恩念及李熙的身体状况,变得又软和下来了。
裴怀恩近来总这样,变脸比翻书还快。
“瞧吧,举头三尺有神明,毒誓不能乱发。”裴怀恩嘀咕着自言自语,“李熙,变成今天这样是你自找的,与我可没干系。”
顿了顿,又说:
“……所以等你过两天治好了病,可别和我发脾气,你知道,我下手一向重。”
李熙觉得脖子痒痒,不情愿地偏头躲,被裴怀恩压着后脑勺按回来,腮帮子鼓得像球。
“喂,坏……”
“容卿哥哥,你抱我太紧,我睡不着。”李熙才不管裴怀恩嘴里嘟囔那套,不舒服就抗议。
裴怀恩听得皱起眉来,噎住一下。
和小傻子待一块,有好也有坏。好处是小傻子香香软软,抱着睡很舒服,坏处是小傻子太傻,傻到似乎有点听不懂人话。
但裴怀恩本就耐心不多,加上自个也困倦,已不想再哄了。
“嘘,不许出声,就这么睡。”裴怀恩低声说,“要是再说话,妖怪就该来抓你了。”
妖……妖怪!
李熙闻言打了个冷战,连忙闭上眼,说:“不要!我睡着了!”
“……”
沉默。
又过了一会,李熙实在睡不着,便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扭头看裴怀恩。
“喂,你睡着了么?”
“……没。”
“你为什么没睡着?”
“因为你太吵。”
小傻子李熙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你。”李熙说,“我睡不着。”
裴怀恩便睁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李熙,却听李熙又软软和和地问他:
“喂,来抓我的妖怪有你好看么?”
“……嗯?”
“你这么凶,你是妖怪么?”
“……”
裴怀恩嘴角一抽,忍无可忍,扬手打李熙屁股,把李熙打的哎哟一声,面上更委屈了。
“你……你肯定是妖怪。”李熙眼泪汪汪地摇头,“你为什么总凶我。”
裴怀恩攥紧了拳,气得头疼。
说来也是怪事,裴怀恩自认为是与李熙耽于欲,喜欢极了李熙的这身下流壳子。可当有一天,李熙忽然变成了个不认人的小傻子,裴怀恩望着李熙那双清澈见底的眼,却忽然觉得即使什么也不做,光这么抱着也很满足。
……当然,如果这小傻子能再稍微安静点,他一定会更满足的。
眼瞧着李熙还不肯休息,裴怀恩不耐烦了,索性抬手遮住李熙的眼,阖眼闷闷地说:“好了,说什么胡话,我对你凶,明明是因为你这崽子忘恩负义,先欺负的我。”
李熙不解地眨眼,眨啊眨。
片刻后,长长的睫毛扫在裴怀恩掌心,逼得裴怀恩放下手,又对上李熙那双毫无睡意的脸。
“怎么可能呢。”裴怀恩听见李熙说,“虽然你好凶,但我觉得喜欢你。”
“再说你这么凶,我怎么欺负你?一定是你先对我不好。”
小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只管挑心里话说。一时间,裴怀恩呆呆望着李熙在他面前煞有介事地点头,脑袋更疼了。
……真是可恨,这崽子天赋异禀,怎么傻了之后反倒更难搞。
骂归骂,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欢快起来,手劲也稍稍放松些。
“惯会讨人欢心的小骗子,就全当你说的是真。”裴怀恩被李熙闹得睡不着了,凑近吻吻李熙鼻尖,笑声说,“虽然我对傻子没什么兴趣,可你如果再不睡,我就要找你玩儿了。”
李熙仰着下巴看裴怀恩,伸手摸摸鼻尖。
湿漉漉的。
“可我就是睡不着。”李熙听不懂裴怀恩的暗示,执拗说,“要不你给我唱曲儿吧,就像舅舅。”
裴怀恩:“……”
裴怀恩怒极反笑,横竖没法睡,索性又坐起来,哄李熙枕着他的膝。
“行吧,先说好就这一回啊——想听哪段儿?”
“好唉!想听霸王别姬!”
“……有道是一招不慎千古憾,大王啊,你可有悔意在心间?”
凄哀小调转瞬回荡在殿内,李熙却掏掏耳朵,不满意地一把捂住裴怀恩的嘴。
“不是!不要听这个!”李熙着急道,“舅舅唱的是霸王!”
裴怀恩:“……”
裴怀恩:“小崽子,我警告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如果不是因为顾忌着朝堂,我能让你一直这么傻下去!”
李熙没接裴怀恩的话,嘴角往下撇,“容卿哥哥,你是不是不会唱霸王。”
裴怀恩:“……”
“……好吧,我的确不会。”裴怀恩泄气地说,“要么你再换一段儿。”
李熙使劲摇头。
“听别的睡不着。”李熙充满希冀地说,“求你了,你肯定会唱。”
裴怀恩整个人都麻了,有点啼笑皆非。
算了,他在这和个小孩儿计较什么呢。
这样想着,也是真被李熙磨得烦了,裴怀恩最终认命地点头,边回忆边唱:“呀,妃子——”
哪知几个字才出口,李熙又来堵他的嘴,甚至不满意地拿头撞他。
“坏蛋,你别唱了。”李熙皱着脸做出评价,“好难听,我被你唱得更睡不着了。”
裴怀恩:“……”
唉不是!干他娘的!谁也别拦着!他今儿非得弄死这小崽子不可!!!
越想越气,裴怀恩不愿意再哄李熙了,一把将李熙掀在床头,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愧疚全被消磨掉。
李熙见状又开始哭,眼泪好像多的流不完,虽然长在边疆,却从不知男儿有泪不轻弹,打小就是个很会卖乖扮可怜的哭包。
裴怀恩被李熙吵的不行,干脆拿绳子把李熙捆了,正要朝他发火,蓦地,门外却又有人来了。
是十七。
十七这几日忙着审人,熬的眼圈都青了。
遇着正事,裴怀恩又哑火了,他动作利索地拿软布堵了李熙的嘴,扭头说:“快进来。”
十七得了允许,这才推开门,却在看见床上被捆着的李熙时,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十七虽然也怕裴怀恩,但说话没福顺那么客气,也没福顺那么会来事,忍不住提醒道:“督主,您怎么还敢和他睡一块?您不要命了?不是说好不睡一张床了么?”
李熙抻着脖子冲十七笑,口中支支吾吾的,不只是想说些什么,被裴怀恩一巴掌推回被窝里。
“行了,我有分寸,你看他现在这样子,呆得连条狗也打不过。”裴怀恩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抬眼问,“审的怎么样了。”
十七一听这个就挠头,眼圈顿时就愁得更青了,一时半刻的倒也顾不上再说李熙。
“督……督主,嘿嘿。”十七咧嘴笑着说,“您是知道我的,甭管多硬的骨头,按理都不能在我手里挺三天,但是这回这个我真没法子,我已陪他熬了几天的鹰,各种手段都试过了,可是……可……”
裴怀恩隐有所感,诧异道:“怎么,居然连你都没审出来?”
十七又挠了挠头,脸色塞苦瓜。
“没,审是审出来了,我哪会那么无用呢。”十七连忙摆摆手,为自己辩解道,“只是呢,审出来的这个破结果,好像还不如没审出来呢。”
话落又拿眼尾余光偷着瞄裴怀恩,犹豫许久后才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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