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的,哪有什么会吃人脑子的蛊,你只是不小心吸入太多的迷香,才会觉得晕,现在这个就是解药了。”李恕乐呵呵地说,“放松些,你太紧张了,你是难得的试验材料,我可舍不得让你死,所以就算到了南月,我也会从大哥手里保下你,让你活很久。”
李熙:“……”
天,这听起来更恐怖了好不好。
值得庆幸的是,李恕好歹没在迷药这方面骗他,闻了解药后,李熙的脑袋总算没刚刚那么疼了。
然而下一刻,还不等李熙再开口,便听李恕收起熏香,紧接着又说道:
“还有啊,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你省点力气吧,不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你想哄我拿你当人质,回去继续打仗,但你的坏主意太多了,我可不敢让你随随便便接触那些守城兵,让你有机会把我和大哥彻底杀死。更何况我方才也已与你说了,我根本就不在乎南月的输赢,也自有办法让那些南月人觉得满意,你逃不掉的。”
办法也很简单,就是李熙。
此次出征,南月虽然暂时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可却抓住了李熙。换言之,只要有李熙在南月活一天,长澹京都那边就算是为了做面子,也会投鼠忌器。
况且现在那边做监国的人还是老三,是同李熙真有仇的一个。
在李恕看来,仇恨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不信就瞧淮王吧,那曾经是个多优柔寡断的人,如今竟也在仇恨二字的浸染下,变得如此狠绝。
是以李恕在得知李熙来了岭南的时候,就已想好了。多死点人有什么关系,横竖只要是能麻痹岭南将士,让他有机会把李熙抓过来,他便可以趁机向长澹京都传信,试探一下老三的态度,最好的结果,便是重复当年承乾帝对邵家军的处置,让老三与他联手灭掉岭南的活口,将岭南全部都交给南月,以此换得自己名正言顺的登基,好扶大厦之将倾——毕竟当年若非有李熙回去,老三也很可能做皇帝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老三是个直脑筋,讲究什么以大局为重,真愿意和李熙化干戈为玉帛,对那位子也没半点念想了。
但老三无论是愿意安分守己的继续做监国,还是会被底下人推着往上走,无论他是出于道义,还是真念兄弟情,他都注定放不开手脚施展。
至于此次出征,白白葬送在岭南的那些南月士兵,李恕可从没把他们当人看,反而只当他们是牛马一样的畜生,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就如当年白白死了的锦玉。
能抓到李熙是大事,表面瞧着容易,实际到底费了多少周折,恐怕只有李恕自己知道了。是以李恕这会实在太高兴,他对着李熙,就像终于找到了能陪自己说话的人,也认定了李熙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都不必李熙再费心套他的话,便对李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半点没隐瞒。
实际上,李恕这几年憋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找着李熙这么个能说话的人,当然会忍不住。
因为李恕在淮王面前,得日夜戴面具。
就说从前在长澹,淮王还没这么偏执时,李恕受淮王与淮王妃教导,要脾性温和,不能暴露自己嗜杀残忍的一面。
后来就算到了南月,淮王也对长澹死心了,变得很听李恕的话,也架不住淮王这个牵挂太多的性子,总是认定了哪里,便将哪里真的当成自己家里看。
淮王是真的会在意南月那些兵,因此在李熙带着粮草来了岭南后,李恕就算明知自己必败,也不敢同淮王说实话,只敢继续哄淮王攻城,让淮王相信他们会赢,然后再在弹尽粮绝之际,假装想到还能在撤军前把李熙抓了,勉强挽回损失。
“……你回不去了,大哥知你狡猾,也想报他自己的仇,既然人已经抓到了,后续又能兵不血刃,便不会再属意拿你换岭南开门,而是会听我的话,带你回南月去,把你交给我处置。”
这样说着,李恕便又笑了。
就在前一阵子,为了取得卫琳琅和姚元靳的信任,李恕先前去攻城,故意放任南月人在他们二人面前成千上万的死去,仿佛打定主意要背水一战。
然而等打到了最后,李恕撤军也很快,动作利落地没一丝留恋,就像终于撑不住了,急得连夜溃逃。
只是虽然明面上撤了军,李恕和淮王,还有一支誓死效忠他们的小卫队,却是在把李熙捆出城后,才最后离开的。
淮王庸碌软弱,李恕明明早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却始终不对淮王说,偏要等到情势看起来最危急的时候,才假装急中生智,不给淮王任何考虑犹豫的时间。
也正因如此,李恕虽然的确对淮王好,也的确愿意为淮王谋划,甚至已经对淮王依赖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却始终不得在淮王面前做自己,始终不痛快。
可在李熙面前就不一样了,不知怎么的,李恕觉得李熙有好多地方都与他很像,他们年纪相仿,对什么阴谋诡计都不避讳,分明更玩得来。
更要紧的是,他好像很喜欢看李熙疼。
不知是否错觉,李恕总觉着,李熙以往疼起来的时候,面上虽然也痛苦,却也隐隐夹杂着一丝莫名享受的期待,这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
是了,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李熙和他一样。李恕不禁想到,或许……或许在所有人都恐惧疼痛,厌恶疼痛的时候,也只有李熙,才是同他一样渴望疼痛降临的怪物。
究竟该怎么去做一个正常人,李恕想不通,也做不到。淮王平日自认是他的兄长,对他关怀备至,却也无法对他的渴望感同身受,所以眼下就只有李熙,只有李熙才是补全他天生残疾的药,放眼天下芸芸众生,大家好像都是习惯性的把疼痛和死亡联系在一块儿,也就只有李熙能稍微理解他,明白他的心病,和他一样把这种痛苦视为“生”。
疼痛啊,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感觉,那是活着的滋味。
然而就在此刻,他终于如愿得到了这味药,也完成了顺妃对他的嘱托。接下来,他会把淮王一步步地托到最高,他今后有兄长,也有幼弟,他会活得更像一个正常人——比如更像他费尽心机,已经小心翼翼模仿了这么多年的淮王……
再说有了李熙后,李熙看着这么耐折腾,和他从前的那些试验材料完全不同,一定不会才被他研究两天就死了,没准啊,还能帮他治好他身上这些怪病呢。
第216章 记号
正说得兴起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是淮王等不及来问了。
“阿恕,快出来,不要和他待太久, 当心上他的当。”淮王在外冷冷地提醒道, “看见人还有气儿就成了, 若非你阻拦, 孤王真想将他拴在马屁股后面跑, 哪还会让他乘什么马车。”
李熙听出了淮王的声音, 当即便想开口为自己分辨, 但李恕眼疾手快点他的穴道,让他又说不出话。
李熙气得胃痛, 明明真凶就在眼前,却无从辩解,更没证据, 只能在无尽的愤怒中瞪大双眼,听李恕压低声警告他。
“六弟,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的每句话在大哥听来都像狡辩, 大哥不会再信你。”李恕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地教李熙,“听话些, 除非你已经不想再乘车,而是想被大哥的马拖行。”
李熙闻言,侧首无声地张了张唇,以眼神问李恕:既然如此, 为什么害怕我说话?
却听李恕只是混不在意地笑道:“好啦,你别这样看着我, 我不让你开口,只是不想让你在回南月的路上给我们找麻烦,你……你且安心待着,等到了南月,随便你怎么巧舌如簧,我都不会管。”
李熙听罢,就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听听,真是好大的笑话,等到了南月,他只剩空口白牙一张嘴,要什么没什么,又不能再哄淮王回长澹求证了,可不就是真真正正的百口莫辩,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事情闹到这地步,李熙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他沉默地靠坐回去,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心里暗暗想对策。
另一边,李恕见他不再想着逃,就下了马车,喊阿兰进来照顾李熙,还把刚才提进来的灯也留给李熙,并没苛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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