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真相
原来自李熙南下后, 裴怀恩在京都也没闲着。
起初是因为有了文道的唠叨,让裴怀恩意外发现厉戎总缺钱。
坦白地讲,在不认得文道时, 裴怀恩对钱没概念, 每天都过得大手大脚, 钱花没了还能去问李熙要, 至于一个人正经过日子该用什么数儿, 他一向算不清。
可自从与文道这个算盘精相熟后, 裴怀恩才知道, 原来厉戎这些年做的是肥差,手头上压根就不该这么拮据。
但厉戎平时都把钱花在了哪儿呢, 裴怀恩猜不着。
最后还是人家文道够精明,看出厉戎这人不在意穿衣饮食,平日往来好友也不多, 若认真算下来,每个月都会有一大半的花销不知道落在哪。
文道看厉戎人不错, 唯恐厉戎受骗,或是在私底下沾了赌, 便悄悄派人查,结果查到厉戎在京郊有住所,不仅养外室, 还和外室生了个儿子。
原本事情查到了这,就该到此为止,毕竟他们这些当官的娶妻纳妾养外室,在京都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左不过就是厉戎养的这个比寻常外室更费钱些,藏得也更深些罢了, 没准人家姑娘以前是在哪个楼子里做花魁,就喜欢撒钱玩儿呢。
可有些事就算文道刚进京不清楚,裴怀恩却清楚呀。裴怀恩从前纸醉金迷的,对那些富贵人家爱玩儿的小花样都门清,知道就凭厉戎的本事和性情,是绝养不起那样一位红粉骷髅的——再说那些打小就混在楼子里,被当成名妓瘦马养着的女人,就连老得都比寻常人更快,又有几个能和普通女人一样,若无其事地给厉戎生出孩子来呢?
另外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在这京都中,好多人之所以愿意花钱养女人,养男人,除了最基本的满足需求,见色起意外,多半都是为了炫耀。
换句话言之,即便是这世上再有名的美人,于他们那些位高权重的官老爷而言,充其量也就是些和金银玉石,古董字画等同的小玩意,只能成为他们闲时结伴取乐的消遣,或是平日里互相赠送的精美礼物。
那么依着这个逻辑,若那厉戎真得了位貌若天仙,挥金如土,能引得万人空巷的大美人,就该摆宴庆贺。再不济,厉戎也会趁三两好友去他家做客的时候,喊美人出来为好友跳支舞,唱个曲儿什么的,让好友也跟着他长长眼。
可反观厉戎又是怎么做的呢?他不仅不叫人看,还偷偷把人藏起来,费心藏得那样深,仿佛生怕被谁发现了似的。
诚然,不排除厉戎有可能是个直性情,就像玄鹄说什么也要和小桃红好一样,死活认准了那女人,不想把那女人带出来给别人瞧。可若真是如此,想那厉戎爹娘早死,又没人拦着,就该娶那女人为妻啊。
结果现在是怎样?既不把人带出来,又不给人名分,两个人平时甚至都不住一起。既然没有用,除非厉戎是傻了,否则裴怀恩实在想不出,厉戎究竟为何要花钱给自己请这么个祖宗回来。
也是因此,当文道随口把厉戎这事,当成乐子说给裴怀恩听时,裴怀恩却暗自上了心,虽然表面没表示,却在听完之后,立刻就开始通过自己才建立起来的情报网,偷偷继续往下查,还因为怕自己人手不够多,没忘喊玄鹄帮他一起查。
也是赶巧了,原本因为两国交战,裴怀恩误以为那女人是内鬼,或是南月奸细,连带着对厉戎也生出偏见来,有好几次和玄鹄谈事情,都刻意避着厉戎,只等厉戎真正暴露的那天。
然而谁能想到,过了没几天,厉戎养在外面那女人果真被查出了点问题,身份却和他先前预料的不一样。
经过反复确认,裴怀恩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女人就是当年在淮王府上伺候过,平平无奇的一个小丫鬟。
事情还要从很久前说起,那会承乾帝还没死。
记着那时李恕狗急跳墙,为了嫁祸他,就用小金傀控制他屠了淮王府,事后他万般悔恨,曾数次找来当时负责善后的厉戎问,想要找到活口。
可是殊不知,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落在厉戎眼里,就成了想斩草除根的意思。
那时承乾帝病重,李熙和几个兄弟还在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厉戎看出裴怀恩和李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点摸不准李熙的态度。可他为了谁都不得罪,也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便学着两头下注,一边悄悄想法子放了两个重伤的,一边又故意跑来和李熙说,淮王府这次是真死绝了,人数和名册都对得上,绝不可能有活口。
为了不被连累,厉戎小心翼翼地做了假名册和假尸身,做得很逼真,谁也没有怀疑到他。
等把这一切都处理妥当,厉戎又替那两人寻了个好住处,让她们先对外以母子相称,暂时隐藏起来。
本来么,按照厉戎原本的打算,他想他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静心等到尘埃落定,假如最后是李熙赢了,他再回去补刀,假如最后是淮王赢了,他就把人放出来,用李庆的命向淮王邀功,横竖两边都不会亏待他,他就可以继续做他的侍卫长。
可谁知夜长梦多,那女子为了活命,竟真勾的厉戎对她动了心,还把当初淮王府被屠时的种种蹊跷也告知了厉戎,引得厉戎也一度怀疑李熙或许真对淮王没杀心,不觉陷入两难,差点就带她们两个出来露脸了。
但……老话讲人算不如天算,本来当厉戎看见李熙想法子料理了裴怀恩,又对齐王和寿王多宽仁,没怎么为难他们兄弟二人后,已经有些信了那女子的话,觉着李熙一定会宽恕自己的侄儿。
然而紧接着,厉戎就从玄鹄突如其来的忙碌中,发觉淮王和李恕都活着,并且李熙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厉戎哪里能把李家几个兄弟间的弯绕和争斗弄明白,他只觉得自己受骗,再也不敢轻易放人出来了。
可若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枕边人,他又舍不得。事情闹到最后,他就只好同那女子打商量,让她悄悄把李庆处理掉。
未料那女子也是个忠仆,虽然表面答应得紧,实际却只狠狠砸了李庆的头,又教李庆装傻,并借此说服厉戎放过李庆这娃娃,从此只把李庆当个傻子养着就行了,不要再造杀孽。
除此之外,那女子还以精打细算为由,提出要帮厉戎管账本,每个月都问厉戎要大量的钱,以便在厉戎反悔后,随时都能带着李庆逃跑——因为她谁也不信。
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因着厉戎的一时心软,淮王血脉得以保存,但也因为李熙后来对淮王发出的格杀令,那女子唯恐李庆被杀,觉得就算真是老五在挑拨离间,李熙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欲李庆再陷入其中,反而满心只想着把李庆平安养大,哪怕只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很好。
话又说回来,这消息藏得实在太深了,起初玄鹄刚把人找到的时候,几乎不敢信,而且厉戎也不认。
最后还是靠裴怀恩跑过来和厉戎说,眼下李熙有难,据传南月那边领兵的就是淮王,而淮王现在之所以和李熙闹得这样不死不休,就是因为当年那惨案,所以这样一看,厉戎愿意点头留下淮王的孩子,其实是有功啊。
裴怀恩还以容祁的身份,假借酒后失言,就说是玄鹄告诉他的,当年李熙确实没对淮王动杀心,如今能和淮王闹得这么难看,则全是阴差阳错。
裴怀恩劝厉戎抓住这机会,尽快说服那女子带李庆出面作证,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味纵容那女子胡闹,以免误大事。
也是在派人调查这些旧事的过程中,李熙本该按约定写给裴怀恩的信,第一次断了。
书信中断,代表李熙遇险了,裴怀恩根本等不及,当即便与玄鹄商议,以自己要闭门养病做借口,快马加鞭南下。
而那女子则在厉戎的劝说下,渐渐相信只要她愿意作证,李熙便不会再为难李庆,也被人护送着一路南下,只是难免要比裴怀恩走得慢些,暂时还没走到。
但这件事现在说起来太麻烦,裴怀恩这些天来辛苦奔波,其中到底受了多少罪,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李熙,这些都可以暂且抛开不提。裴怀恩如今见着李熙,连自己在路上是如何的担惊受怕都来不及说,只管对李熙长话短说地解释道:
“好阿熙,你知道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俗话说冤家宜结不宜解,光杀一个李恕没用。你能在路上做记号,我就也能做,等天亮后我们的人就来了,到时我们兵分两路,调虎离山,把李恕引出来抓你,再让那女子直接带李庆溜进去见淮王,同他仔细说明当年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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