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剑横在颈前,仰天大笑道:“大皇兄!是我没能护好顺娘娘,也是我没能护好王妃嫂嫂,我这就去陪她们了,你——你要时刻记得,是老六把我们害到如此境地,你要替我们报仇!”
剑刃割破皮肉,生死就在一瞬间,裴怀恩恰在此刻醒来,顾不得多思考,本能就去抢李恕手里的剑。
裴怀恩头疼欲裂,方才所有经历在他脑中只有模糊的影,他只记得阿兰为了暗算他,给他下了迷药,后来又往他身上打进了一样怪东西。
李恕不能死,李恕要是在今天死了,淮王从此就会和他们不死不休。
其实淮王不可怕,可怕的是李恕留给淮王那笔钱,还有发誓会终生效忠顺妃一脉的阿兰。
阿兰的脑子很够用,曾经数次与李恕狼狈为奸,更别提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李熙还在原地愣着,裴怀恩看不得他这副丧家犬似的萎靡模样,一掌推在他后背,喊他让开路。
“呆愣什么?真想去地底下跟我爹告状吗?”裴怀恩恶狠狠地骂道,“我告诉你李熙,想也不要想!”
与此同时,已是用力攥住李恕手里的剑刃,将它向外掰。
裴怀恩是肉体凡胎,哪里抵得住刀刃,鲜血很快顺指缝滴下来。
但是万幸李恕这时真的太虚弱了,连剑也拿不稳,竟真误打误撞地让裴怀恩得了手,一把抢下他的剑来,咣当丢向别处。
李恕向后仰如山倒,不甘心地咬紧了牙。
裴怀恩却一脚踹了具破烂的尸体过去,恰好垫在李恕身下,而后迅速伸手揽住身旁刚被他推了一把的李熙,避免李熙摔倒。
李熙也在这时回过劲来,勉强打起精神,神思疲惫地看向侍卫长。
“……但父皇老了,你要明白日后是谁说了算。”李熙嘴唇开合,配合着裴怀恩哑声说,“厉统领,事已至此,你确定还要将今日所见这些,都一五一十的如实禀报给父皇吗?”
其实在很多时候,认错或辩解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威逼利诱才是。果不其然,侍卫长在听见李熙这样说之后,一时怔在原地。
却听裴怀恩紧接着又说:“还废什么话,赶快去请御医,然后派信得过的人来打扫,对外就说是淮王因为忧思过度,病得很急,一定要把最好的御医请来。”
淮王转身就想跑,他想去宫里见皇帝,请皇帝为他主持公道。
但李熙这会没心情与他多解释,也解释不清,只在裴怀恩说要请御医之后,手脚发软地瘫在裴怀恩怀里,阖眼说:“拦住淮王,若无我允许,绝不许他再踏出淮王府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方才和裴怀恩对打,李熙用了太大力气,此刻连手指尖都在抖。
“厉统领,你要记住父皇他老了,从今以后,你该真正效忠的人是我。”
顿了顿,又再低头咳出点血。
“至于淮王府这边,你过会出去之后,对外只需说我们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其他什么话都不要说,然后带御医来帮老五治伤,务必确保他最后能活着住进大牢里,听我问他话。”
第111章 断袖
厉戎是个识时务的, 权衡过后,决定自此追随李熙,把事情办得很漂亮。
有宫里御医在, 李恕的命暂且保下了, 淮王则被打晕了丢在卧房, 其他所有尸体皆就地掩埋, 血水也被冲干净。
据厉戎禀报, 掩埋的尸体数量没错, 正巧能与淮王府的人员名册对上号, 只可怜李熙亲手放过那个小丫鬟,最后也没能活。
再次从淮王府出来的时候, 天已黑透了,李熙开始后怕。
今日之事,如果不是因为阿兰笃定他功夫不好, 甚至压根就觉得他没武功,所以没用另外的阴毒法子戏耍他, 让他变得也像裴怀恩那般疯,那……那一切将会如何发展, 李熙真是连想也不敢想。
还有那个长相很凶的厉戎,表面看着五大三粗,没想做事心挺细, 居然能记住在埋尸体时一一对证,还将李熙随口叮嘱他的那小丫鬟找到了,仔细确认鼻息。
许久没合眼,李熙和裴怀恩都有点撑不住, 两个人互相靠着在轿子里睡了会,脑袋才逐渐清醒。
另外还有就是, 李恕对淮王前程的安排,可谓是事无巨细。李熙缩在轿子里上街走一圈,临到地方时,已经听到坊间在传晋王不是承乾帝亲生的。
这消息隐秘,李熙不知李恕是从何处查到它。
但毫无疑问的是,李恕选择在这时把消息散布出去,是打定主意要看李熙为难。
毕竟现在最有把握打赢南月的是晋王,而最不想让晋王回京的是李熙。
那么以此推理,当这流言传到承乾帝耳中时,李熙便成了那个最有可能散布流言的人。
与“兄弟相残”这样的戏码比,流言内容显然已经没那么令人信服了,李熙更是会让承乾帝生厌。
一路无话。
李熙累的厉害,不想再进宫,便带裴怀恩回了自己宫外的宅子,与裴怀恩一同商量支援岭南的人选。
裴怀恩不知自己白天中了什么招,害怕自己再犯病再伤人,从头到脚检查过好多遍,是在确认没任何异常后,才敢去沐浴。
裴怀恩沐浴的时候,李熙就坐在屏风那边等,垂头闷不吭声地喝着茶。
于是一道薄薄的纸屏风上,影影倬倬地落了两个轮廓。
临近三更,李熙比裴怀恩先梳洗好,手臂伤口也包扎了,又在回程断断续续的睡了些,身体虽然依旧疲惫,精神却出了奇的好。
裴怀恩那边沉默不语却水声不断,身上的血洗也洗不净。
淮王妃是个很好的女人,裴怀恩还记得她临死前那张惊恐万状的脸。
这么多年来,裴怀恩杀过很多人,也杀错过很多人,每每杀错后,便会像现在这样,闷不吭声地沉进水里泡很久。
李熙也不拦他,任他把整个脑袋都缩进浴桶,又在即将窒息时猛的起身,找到空隙说:“得想办法逼老五把钥匙交出来。”
裴怀恩连声咳嗽,幽幽地说:“小殿下的功夫很高。”
李熙呼吸一滞,心跳当即停了一拍,转头看屏风上那道影。
影子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线条都漂亮,李熙心不在焉地看了半晌,舔唇说:“……还算可以吧,没有你高。”
裴怀恩却说:“功夫高点好,能自保。”
李熙眼里复杂,又把头低下了,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喝水。
“我适才想过,寻常刑讯没用,但老五最在意的是淮王,我们或许可以从淮王身上做文章。”
裴怀恩也转头看屏风,目光刚好和李熙错过去,只见到盖着毯子,毛茸茸的一小团,像只蜷缩坐着的小猫。
“但淮王也不能动,除非你是真不想再要那立储诏书,而是想学晋王造反。”裴怀恩使劲抹了把脸,将满脸水珠擦净了,“我猜你还没那么蠢吧。”
李熙余光瞄到屏风,咬一咬牙,“大牢里不隔音,找十七来,让他模仿淮王的声音。”
裴怀恩静默片刻,忽然说:“真觉得你以后也会拿这些层出不穷的招数对付我。”
李熙本能就说:“你对我好,我怎么会,再说我还是比你差点,好些地方都差点。”
裴怀恩就笑,湿淋淋的头发微卷,说:“就算真对付也无妨,我这人该死。”
李熙便认真地重复道:“我不会的,我喜欢和你好,只要你别害我。”
裴怀恩又沉默了,比方才沉默的时间还久,然后又把自己往水里埋。
“好吧,我信了。”裴怀恩说,“可是小殿下,这承诺不许便罢,一但许下来,我可就要当真了,众所周知,哄我当真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熙鼻音嗡嗡的嗯了声,右手虎口还是很疼。
“不能招晋王回来,姚家本就是墙头草。”李熙不再接裴怀恩的话,转而说,“要不就还是让封家去吧,封疆也在南边打过仗。”
裴怀恩也不纠缠,当下顺着李熙换话题,沉吟着摇头说:“不成,且不说他年纪大,就说自他儿子残疾后,他的心思便已经不在打仗上了,更何况如果派他去,西边留给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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