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有点犯难了,左右摇摆之下,忽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出声问:“你先前不是在西边埋过人?就没一个能用的么?反正封时誉一时半会站不起来,要不、要不就按你说的,先……”
裴怀恩打断他,索性长臂一伸,把纸屏风撕出个窟窿来,转头笑容促狭地看着李熙。
“别装,我派出去那些人都是什么货色,你会不知道?”裴怀恩似笑非笑道,“先前没想管外患,寻思城池这玩意丢一两座也没差,因此挑的都是些对我唯命是从,却少热血的。”
李熙嘴角一抽,肉疼的把脸扭过去,嘴唇张了又张,望着苍白的墙壁说:“……太败家了,这可是前朝画圣的墨竹图。”
裴怀恩双手搭在桶沿,从那个大窟窿里看李熙,半点不知悔改。
裴怀恩说:“在骂我什么?怎么还把脸转过去了?不就一个破屏风,明天赔你一对儿怎么样。”
李熙立刻就又把脸转回来,皱着眉头和裴怀恩对上眼,不甘心地说:“可恨,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
裴怀恩会意,笑着说:“在这点我呢?放心,我虽然没有你五皇兄有钱,但我也愿意捐——当然不能全捐了。”
李熙目不转睛看着裴怀恩那张妖精脸,不点头也不摇头,看了好一会。
“裴怀恩,你别难过。”李熙看着裴怀恩眼尾那点红,忽然说,“淮王妃不是你杀的,是控制你那邪门东西杀的。”
裴怀恩愣了下,面色转瞬变得古怪。
“笑话!我难过什么?”裴怀恩不高兴地狠拍一下桶沿,阴鸷地自言自语说,“死在我手里的人多了,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是谁。”
李熙仍在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你别难过。”
裴怀恩被他闹得想笑,还想张口说点什么,却听得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很久没有回来的玄鹄破天荒回来了,身上穿着神武莹的赤甲,在廊里边跑边喊:“小殿下!小殿下你在哪?我有要紧事,我到处都寻不到你,见这里被打扫过,就知你回来了。”
事发突然,裴怀恩与李熙对视一眼,听李熙说:“……糟糕,回来的太急,竟然忘记在树枝上挂绸条。”
裴怀恩把牙咬的咯吱响,却不知怎么的,下意识一把抓过衣裳来,想穿戴起身。
李熙不想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裴怀恩知道,若搁在以前,裴怀恩是从不会管这些的,甚至觉得逗李熙着急挺有趣。
屋里太小了,没床,也没处躲。
情急之下,李熙急中生智,索性一把将裴怀恩连他的红袍一起塞进浴桶,然后自己也泡进去。
因为记着裴怀恩先前把他脑袋按在水里的仇,李熙这回有样学样,也把裴怀恩往水里按。
裴怀恩对此挣扎了下,但也知道事急从权,扑腾到水面上喘了口气之后,就自觉沉下去。
下一刻,玄鹄破门而入,还是那么不爱敲门。
“小殿下,好消息,柳四有说封时誉治好了,能站起来了。我猜你眼下正在为支援人选犯愁,所以得了消息便立刻赶过来。”
封时誉!这可真是个好人选!及时雨!
李熙眼里一亮,瞬间忘记浴桶里还藏了个人,扬声说:“真的么!那可真是太好……呃。”
裴怀恩在水里掐他的大腿根,因为他私下偷着给封时誉治病。
玄鹄见李熙皱眉,连忙走上前,问:“小殿下你——”
“停脚!别再上前来!”
李熙仓惶打出一道内劲,逼得玄鹄侧身,面色痛苦地说:“无……无事,只是抽筋了。”
玄鹄不做他想,天真地说:“抽的这么严重,帮你抻抻?”
裴怀恩坏心眼地换了个地方拧,李熙疼的弓身,但坚持摇头:“滚……滚啊,什么事都等会说,这么愿意看别人洗澡,玄鹄,你是不是有毛病。”
玄鹄被骂的一脸懵,眼神迷茫的看了眼李熙,而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涨红了脸,一步往后跳出三丈远。
“谁!谁有毛病!我不喜欢男人的!”眨眼间,玄鹄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溜烟似的跑去了门外,声若洪钟地喊道:“我喜欢美女!美女懂么!我喜欢金翠坊的小桃红!断袖莫挨老子!”
第112章 缺德
玄鹄去院里等了, 约定一刻钟后才进来,并且终于学会了进来前敲门和离开后关门,看样子是不会再忘了。
裴怀恩从水里出来, 脸上没带一点笑, 一下就把李熙摁在了桶沿。
裴怀恩压声说:“已经治好了是什么意思?在我还没打算改收姚家的时候, 你就派人过去给他治病了?”
李熙在心里把玄鹄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叫裴怀恩掐得喘不顺心头这口气儿。
裴怀恩每次不高兴, 就要掐他的脖子, 好像对他的脖子格外感兴趣。
落针可闻。
“别……别总这么吓唬我。”良久, 李熙艰难地仰起脸,仔细打量裴怀恩这张看似凶狠, 却比从前少了许多戾气的脸,眼珠追着挂在裴怀恩鼻尖的水珠转来转去,看样子是也有点生气了。
“裴怀恩, 若非我派人提早治好封时誉,眼下这局又该如何解?”李熙喘息着反驳, 说,“一边说着不介意我对付你, 一边却又这样敏感,想不到裴掌印还有里外两幅面孔呢。”
裴怀恩哑口无言,被李熙说得下意识松了手。
是了, 他早前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也不止一次与李熙提起过,他说希望李熙杀了他,他早知道李熙最后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更别提李熙此番在给封时誉治病的同时, 不仅没妨碍到他什么,反而放任他顺势收掉姚家的账。
“况且、况且封家后继有人, 其实你也很高兴吧。”李熙抓到裴怀恩愣神的空挡,迅速从裴怀恩的钳制中挣脱出来,皱眉说,“你方才如果真发怒,早就从水里钻出来了,绝不会给我留面子。”
裴怀恩这回真的放人了,转而开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李熙。
裴怀恩说:“怎么办呢,还是有点生气,可又不舍得真把你怎么样,更别提你现在好像还越来越不把这些当回事了,甚至都不反抗……你是以为这样干,就能令我更快厌烦对你做这种事吗?”
李熙闻言就说:“我可没有这样想。厂公,玩笑话做不得真,我从前不会害你,往后也不会,你我不是一定要闹得分道扬镳……换句话说,我们或许可以一直走同样的路。无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可以各取所需,成为彼此最得力的助手,而非阻碍,所以——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提前假定出那个最坏的结局呢?”
裴怀恩眯起眼瞧他,说:“因为你父皇屠我满门,而我也一定会杀你全家。”
李熙就只是笑。
“有什么关系,我都已经跟你说了好多遍,你偏偏不信。”李熙说,“是谁造的孽就去找谁,弑父杀兄这罪名,我可不想担,我还要真心实意地谢你呢。”
裴怀恩抬起手,徐徐抚上李熙的脸。
裴怀恩:“接触越久,就越觉得小殿下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了……小猫儿,我又想踩你的尾巴尖了,再反抗一下给我看?”
李熙脸色微变,惊道:“不不不,玄鹄还在外面,裴怀恩,你又想做什——”
裴怀恩打断他,抓他头发压前来吻。
两片软唇须臾触碰到,几乎是在一瞬间,李熙果然又开始铆足了劲扑腾了。
做什么都可以,但总这么黏黏糊糊的接吻不成,这是李熙最后的底线,因为他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溺死在这样炙热的情潮中。
这样美妙,这样暧昧,也这样真实,仿佛他们之间真有了点爱似的。
但这听起来多可笑,他若不是承乾帝的儿子,裴怀恩大约就连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更别提有多么爱他或恨他。
可不知怎么的,裴怀恩最近好像很爱和他玩这种没什么趣味的小游戏,具体表现为越是他不想做的,裴怀恩便越要按着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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