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衣比划了个二,说:“大宸人刻板又功利。”
“西洲人嘴硬又莽撞。”萧骋将芋头放在炉边,磕掉大块已碳化的表皮。
燕羽衣直接将芋头从中段掰开,露出雪白的内,蹲在火炉旁狠狠咬了口:“那也比大宸人做什么都要求得到目的,而并非享受创造事物的过程,教条刻板索然无味,活着只知利益,难不成所赚得的金银舍不得花,难不成死后能够带去地下?”
萧骋嘶了声,把第二块芋头摆在燕羽衣手边,不悦道:“西洲手握矿脉却不知如何利用,气候严峻,天寒地冻致使饿殍遍野,却不提前计划更为妥当的保障措施,维护民众基本生活条件,宝石饱腹还是金条御寒。”
“明明滑雪后出汗才是感染风寒的条件,却赖本王身边的大夫并未处理好伤口,秋藜棠是太医院院首首徒,治疗十个剖骨之伤都绰绰有余。”
“难道西洲的教书先生们,都没有教导学子居安思危的习惯吗。”
话劈头盖脸地如倾盆大雨,燕羽衣自打生下来便没被这么人身攻击过,睁大眼睛凝滞了一瞬旋即疯狂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被芋头噎住了!
“咳,咳咳咳!!!”
景飏王不仅嘴毒,竟然比想象中的更记仇。
燕羽衣捂着嘴尽量避免直接喷出来,炉边架着水壶,正欲提壶倒水,却被萧骋预判,男人将壶藏在身后笑眯眯道:“既然西洲人这么瞧不上我们大宸,便不要喝大宸人碰过的水了。”
燕羽衣气极拍案。
大宸人果然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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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于大宸的评价,西洲还有一句更广为流传——
大宸人的嘴,是比极寒之冰还要梆硬的存在。
避免与他们产生冲突的办法,唯有故意冷落,拒绝搭腔,待他们觉得没意思了,闭嘴偃旗息鼓,还周围人一片清净祥和。
显然萧骋应当算作典型,该被特别地予以忽略对待。
正午温度逐渐上升,离开木屋没多久便有货郎打扮的人送来马匹,虽雪深及膝,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总归好过徒步。
敖城一切如常,丝毫看不出西凉洲楚交战的迹象,黄昏时刻行至城外,萧骋带燕羽衣随便找了个茶摊解决晚饭。
“怎么进?”燕羽衣摆弄萧骋塞来的斗笠,他的样貌朝野上下识得,更别提敖城外这些被他校场操练过的兵将。
萧骋:“从大门进。”
“来往关卡都是西凉驻防,从城门进入,难不成是找什么木桶藏在里头被人运进城吗。”
燕羽衣抿了口茶水,买通守城士兵不现实。西凉与洲楚均采用一套交替换岗方式,士兵仅仅只知自己未来三日会有看守的可能,直至换岗的一个时辰前才被通知前往驻防点。
也就是说,若想要大摇大摆地穿过城门,萧骋至少得买通校尉以上军衔。
萧骋见燕羽衣茶杯空了,为他斟满:“东西南北四道城门,作用是用来走人的。”
话音刚落,燕羽衣脸色陡然变得极其难看。
朝廷什么时候混入了大宸人?
这些年西洲加强百官考绩,每年通过科考或是引荐入朝的官员,大多出身名门,即便有普通学子入仕,那也得将祖宗十八代翻个底朝天。
天子脚下,明档重地,竟叫大宸钻了空子,放了奸细进来?!
“当发现一颗老鼠屎的时候,说不定老鼠已经满地乱爬,主人家无从下脚。”萧骋慢悠悠道。
“大宸自然是老鼠。”燕羽衣冷道。
“可西洲却没有捕鼠的猫。”萧骋眺望远方,恰巧从城内疾驰一队人马,着蓝衣,腰间佩戴圆月弯刀。
人马奔向左道,正好是燕羽衣来时的方向,他们掠过茶摊,融化的雪水混合着尘土,过往百姓被飞溅的泥渍溅射,低眉顺眼不敢一语。
“但到处都是害群的马。”景飏王适时补充,起身将几枚铜币放在桌角,扬声道:“店家,结账。”
同时气定神闲地冲燕羽衣笑了笑:“走吧,燕大人。”
“……”燕羽衣坐着没动。
萧骋略一思索,俯身靠近燕羽衣,从薄纱之间窥得青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叹道:“烧灯续昼,不知烧的是谁家灯,等的又是哪里的昼。”
“斛录寺是个好地方,那只有香火,活人死人都能供奉。地上做连通神明与生灵之间延续的纽带,地下关些魑魅魍魉超度炼化,是人是鬼,不都在权势之间吗。”
“连昨夜的蜡都是我帮你续上的。”
“若我是魑魅,王爷是什么。”燕羽衣摩挲着茶碗边缘,五指由渗透着血色的粉,转而化作狰狞的白,手背青筋骤然暴起。
咔嚓——
茶杯粉碎。
四面八方贯穿的风,掀起细碎粉末,长发飞扬,斗笠几乎被掀翻过去。
“如果是为了刺激我,恭喜,你的目的达到了。”
燕羽衣起身,率先走向城门。
萧骋从钱袋中又掏出铜币,扬声道:“掌柜,这是茶杯钱。”
城门进出,畅通无阻。
比对通缉令的士兵,甚至刻意忽略了他们的存在,经过关卡的刹那,有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士兵自然而然地冲向远处。
守城的每个人都表现得那么恪尽职守,燕羽衣甚至从中察觉不到他们举止的异样,就好像当他是空气,放走他如感受风的浮动洄游般简单。
这就是萧骋冒着被暴风雪吞噬的风险,也要带他下山的目的吗?燕羽衣脚底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至蹿后脊,冻得他忍不住绷紧身体。
燕氏于朝堂之间周旋,执掌整个明珰城,乃至下辖两城的巡防治安,多少年来严防死守,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任由大宸重要人物单刀直入的窘境。
不,或许从前便有过,萧骋轻车熟路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西洲,漏得像筛子!
可怕如地狱罗刹般的念头在心中回荡,燕羽衣藏在袖袍之间的手终于忍不住颤栗,并非恐惧,更不是害怕。
竟有人直面挑战护国将军府的权威。
燕氏百年,西洲境内从未败绩,却在今日洲楚逢遭劫难之际,被人当面扇了个又响又亮的巴掌。
若不除掉此人,恐日后整个西洲都是大宸的囊中之物。
燕羽衣目露凶光,微微舔了舔干涸的下唇。
必须杀了萧骋,一定得杀了萧骋!
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西洲!!!
与此人合作风险太大,依靠他的势力斗倒西凉,难保不会步前者后尘。
“对了,待会我们去吃烤牛肋。”在前带路的萧骋忽地停下,回头说。
“嗯。”
燕羽衣不动声色,淡道:“我不喜欢吃太咸。”
“辣的呢。”
“也不喜欢。”
萧骋啧声,抱臂道:“你,去喝西北风。”
“西洲现在不刮西北风。”燕羽衣揉了揉发寒的肩膀,抬臂不慎扯动伤口,面颊滑过一丝不耐,但眼前的景飏王似乎正在等待他点头答应。
旋即浅道:“银钱在殿下那里,自然吃住统归殿下决定。”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突然横飞过来,哗啦啦清脆作响,燕羽衣双手接住,竟是织花锦做工的钱袋,且分量不轻。
萧骋做甩手掌柜的姿态,笑道:“我是生人,不比燕大人对这敖城熟悉,这几日便劳烦你多多关照才是。”
“还有。”
他一字一句:“若公子再殿下殿下地称呼,你我都得遭殃。”
“燕家一生只侍奉君主,我不会如渔山那般称呼你。”燕羽衣略思索片刻,提议道:“我在外有用过盏语这个名字。”
“沾衣欲湿杏花雨?”萧骋觉得名字有趣,反复念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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