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燕羽衣不明所以,下意识挣扎,奈何被人按得死死的。
两三秒后,室内响起清晰的脚步声,萧骋沉声:“你来做什么。”
“殿下,西洲动荡,还请您早做决断,主人对您擅自来到敖城很不满。”陌生男音说。
挨得太近,萧骋心跳一声不落地落入燕羽衣耳旁,比昨夜的频率更慢,呼吸绵长稳定。
还有……还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抵着他的腿。
“本王去哪,需要向他报备吗。”
萧骋捻起燕羽衣散落的长发,指尖绕了几缕把玩,偏头对那人慢条斯理说:“滚。”
那人冷道:“这是西洲的地盘。”
萧骋勾唇道:“西洲?哪有西洲人,你们不都分得挺开的么,洲楚,西凉,现在洲楚太子还没找到,更未抓到燕羽衣行踪,怎么就觉得西洲即将统一?“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本王想去哪,要去哪,再派人跟踪……”
男人叹息,将燕羽衣放进床榻深处,燕羽衣立刻扭头紧盯住他。
萧骋从腰间摸了把,拿出什么东西轻松向前抛掷,那人惨叫一声,旋即木质地板响起滴答滴答的流水声。
血腥趁夜攀爬,掀起波澜,再被踏入脚底。
萧骋抚掌,声音漠然。
“带着自己的胳膊回去复命吧。”
第10章
“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不费吹灰之力卸掉一条胳膊,这手法与庖丁解牛也没区别了。
就算掌握人体构造,也得有趁手的工具。萧骋方才挥出去的东西不过一指长,质感非铁,韧劲十足。
萧骋重新点燃蜡烛,指着衣着凌乱的燕羽衣,蹙眉说:“穿好。”
刚刚脱得不挺顺手吗,被萧骋这么一命令,燕羽衣顿时又不想穿了,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裳,沿着墙角走到窗边,关窗的同时询问道:“他是谁的人。”
“你们的死对头。”萧骋道。
西凉全是死对头,燕羽衣想知道具体哪个家族,说:“王爷既想与洲楚合作,又和西凉有所关联,贪心不足蛇吞象。”
“不如就他们吧,是哪家的探子。”
萧骋用剪刀剪掉已燃烧过的多余的蜡芯,慢条斯理道:“燕大人,夜深了,还是早些就寝罢,问那么多,现在又杀不掉,何必徒增烦恼呢。”
“好。”
燕羽衣并未纠缠,干脆利落道:“那么殿下便自个憋着,最好憋一辈子。”
西凉与洲楚之间已无转圜的余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陷害太子的,一个都逃不掉。
他走到方才那刺客所站之地,从血泊中捡起萧骋伤人的东西,形似柳叶,柔软坚韧并存。
暗器混合着粘稠冰凉的血渍,燕羽衣五指轻动,柳叶灵巧地穿梭指尖,他冲萧骋扬了扬手,笑道:“归我了。”
萧骋挑眉,大方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外间与里屋隔着一扇推拉门,燕羽衣走回去时,顺手将门关上了。
话已至此,今夜无需再论。
西洲擅长制造暗器,燕羽衣也常在军中与人讨教,自认见过无数金属器具,却看不透这片出自萧骋之手的柳叶。
暗器本身没什么特殊构造,最原始的飞叶伤人,全凭使用者的功夫。并不介意对方研究,那么窍道应当在材质,要么是西洲无法复刻,或者这种无人发现的矿物掌握在大宸手中。
将手与柳叶洗干净,燕羽衣瘫倒在床边,翻来覆去地举起叶子看,最终昏昏沉沉地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萧骋倒是没如前几日起得早,但燕羽衣睡至后半夜失眠,天蒙蒙亮,下楼叫了壶茶上来。
萧骋推开横隔前后两间的折叠门,燕羽衣正襟危坐,面前摆套茶具,按照烹茶流程,他现在到洗茶部分了。
“洲楚现在是什么光景,燕大人竟有闲心喝茶。”萧骋打开装茶叶的小盏。
嚯,凤凰单枞。
西洲先祖乃部族游牧出生,历经几百年才演变为现在的西洲,豪迈不拘小节虽也是西洲人的特性,但洲楚与大宸接壤,因此比西凉的骁勇又多了那么几分柔和。
制茶最能磨炼心性,是个慢活,燕羽衣在家经常陪母亲饮茶,母亲喜欢,他便学来做。
贵族可以什么都不精通,但不能什么都不会。
他将第一杯放在萧骋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早上好。”
萧骋也不客气,仰头饮尽说:“再来。”
壶只够两杯的量,燕羽衣依言斟茶,又重复之前的动作,为自己续杯新茶。
茶叶品质不算好,但应该是掌柜能买到的最好的种类。西洲人喝茶只喝味,不在意其中细微精妙,晨起用黄豆磨制的浆水更适合他们。
饭没吃,两个人倒是喝了一肚子茶水。
燕羽衣平静道:“今天去哪。”
萧骋:“就待在这,傍晚再出去。”
“昨天的刺客知道我们在这,如果他背后的人找来怎么办?他们似乎在寻找我的下落。”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萧骋三指规律地敲击桌面,气定神闲道。
燕羽衣:“你把他杀了?!”
萧骋点头:“难道要他真回去复命?”
“培养死士的作用,是给予首领某种信号,活着是信号,死了也能传递消息。”萧骋微微笑道,“现在本王让他死了,他后边的人就会明白……不对啊,燕大人怎会不知死士的道理呢。”
燕羽衣淡道:“死士也是人。”
话音刚落,萧骋噗地笑出声,燕羽衣拧眉。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嘲讽。
这些天也并非完全难以理解景飏王行事作风,他能够确定的是,此人毫无怜悯之心,甚至对下属的存在也抱有可有可无的态度。
所有人皆可为他所用,亦能轻而易举抛弃。
天生恶种与后期形成的区别大抵如此,前者只顾自己做得爽不爽,后者反而会考虑局势境地。
萧骋是哪个。
他昨夜举动是在蜡烛熄灭后,那么刺客在蜡烛熄灭前便已存在了吗。
燕羽衣目光平移至望向窗外,对方希望找到燕家少主灭口,所以萧骋突如其来的轻浮或许是为了挡住他的脸,但他明明有千百种方法,为什么非得轻浮……
是羞辱,萧骋的恶趣味竟然是这个。
燕羽衣为自己昨夜的忽然崩溃自省,燕氏正值难关,怎能在意个人情感。
景飏王在西洲境内势力尚待探查,他身后的西凉人更该注意,得想办法顺着这条线追查。敖城之中还有燕氏部下驻扎的密所,或许能去那联络残余族人。
心下想定,燕羽衣耐心等待萧骋松口带自己出门,太阳从东边跑到头顶,再缓慢绕至西边而去。
日暮半落,西山残缺,萧骋终于将斗笠扣在燕羽衣头顶,说:“走了。”
酒楼外人头攒动,本该归家的百姓们,竟神情激动地不约而同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燕羽衣不明所以,正欲上前拉住一人询问,下一秒——
咔哒。
腕间冰凉,他低头望着卡住自己的铁环愣了愣,认出这是手铐,旋即冰冷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萧骋熟练地用另外那半手铐铐住自己,臂弯微抬,顺势将燕羽衣往身边扯,迎着青年的饱含愠怒的眼睛,说:“喏,我也有。”
乘着夕阳,银质手铐嵌刻的游龙栩栩如生,血红龙眼闪烁,材质像是……
燕羽衣缓了缓,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萧骋用炫耀的语气道:“没错,是红宝石。”
男人指了指头顶,仿佛猜出燕羽衣心中所想,得意道:“镶嵌在皇帝冠上的那种,鸽子血。”
疯子,燕羽衣眼前一阵眩晕,分不清是被铐,还是对方奢靡至此刺激的。
……
待缓过神来,他已被萧骋带到昨日喝过茶的茶摊,掌柜认出萧骋,迎上来笑道:“客官昨日给的银钱足买得了几十个茶碗,今日茶钱免单,想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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