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爷。”
渔山得令,随即动手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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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还在进行。
燕羽衣自知与对方体型差距悬殊,遂决定以巧取胜,观察对方究竟有何招式,随后见招拆招即可。
在拳场讨生活的打手,大多都有那么一套惯用的招式逻辑,行事相较战场用兵诡道来说简单不少。
只要看清楚他们的套路,很容易将其击败。
斩马刀刀背套环排列,燕羽衣勾住圆环,双手各持薄刃,退到场边冲着火盆飞起一脚,火焰燃烧,两刃各沾染火油,橙红的焰火附着在碎刀中。
他抽空向萧骋所在的方位随意瞥了眼,收回,以为自己眼花,于是诧异地再度望去。
方才还坐得满满当当的雅间,竟然半边空荡,没什么人了。
光头大汉捶胸怒吼挑衅,从正前方急速奔来。
燕羽衣收回注意力,再多的疑惑按捺心底,决定速战速决。
擂台记时用的线香还未燃尽,燕羽衣便已踩着光头大汉的脑袋,胜负立现,裁决走到擂台中心,在全场惊异的沸腾中宣布胜利。
击败时间在燕羽衣预料内,但如果是领兵打仗那阵,他还能再压缩大半。如今这幅身体并未恢复至巅峰,做什么都比从前慢许多。
按照惯例,胜者会被裁决带着绕场一周,算是对未来对手的示威,也是接受观众欢呼的荣耀。
燕羽衣双臂被震得发麻,连带着扯着肌肉也在隐隐作痛,趁裁决还未冲自己走来前,甩着手快步下台,匆匆选了个人少的通道离开。
从前面对数万军士,该教训的,该数落的一个没落,成为焦点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现在休养半年多没怎么见人,清净地待多了,倒无法短时间内迅速适应人声鼎沸的场面,人多他就只想逃。
“公子。”
数米的通道他只花了三四秒,想随便找个人带自己绕道去雅席,渔山却悄没声地猫在拐角抱着剑问候。
表情仍旧是惯用的公事公办,衣袍沾着几道血渍。
燕羽衣吓了一跳:“渔侍卫。”
渔山弓身行礼,严肃道:“二爷在厢房等待公子,还请随我来。”
“为什么去厢房。”
燕羽衣从来都是打完收工,知道拳场设有雅座和厢房,却从来都没去过。
雅座占领至高地,观赛最佳,萧骋方才被直接被领去那。渔山周身杀气未散,燕羽衣快走几步,离得近了,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气。
地面用陈木铺就,有些缝隙衔接处因受潮翘了起来,除脚步声外,偶尔也有类似于摇篮晃动般的吱呀声溢出。
燕羽衣下意识寻找原因,想道:渔山是萧骋心腹,行事只听萧骋调遣,难不成席间出了什么事,惹毛了景飏王?
萧骋喜怒不定,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挑衅……他叹了口气,正欲询问渔山,企图从他这里得到点提醒,待会见面也好避开敏感话题。
“公子,我们到了。”渔山突然站定转身,没给燕羽衣反应的机会,推开左手边的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厢房内昏暗,嵌入墙壁的窗连接着一侧的看台,光源勾勒男人宽阔的肩,燕羽衣瞬间认定,那就是萧骋。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走进这里,进入属于萧骋的领地。
他四肢疲软,动作迟缓地蜷起手指,凭空莫名想叹气。
“进来。”
身影动了动,橙红色的光点悬在空中,萧骋音调沙哑疲惫。
燕羽衣抬脚走进,故意放慢动作等待渔山,发现他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想让门就这么敞开着,没想到渔山噌地把门给带上了。
燕羽衣:“……”
“过来。”
光点在空中浅浅画了个圈,萧骋身形微晃再度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羽衣,似乎是在原地等待燕羽衣自己过去。
燕羽衣仍旧站在原地,他摸不准萧骋现在究竟心中在盘算什么,没能从渔山那里得到任何信息,现在的自己极其被动。
萧骋等得不耐烦了,说:“那个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为何结束得这么慢。”
燕羽衣:“你押了几两。”
“……哼。”
萧骋没搭理燕羽衣,反倒冷冷哼了声。
明明是他忙不迭地把人叫来,却兀自打哑谜摆脸色装深沉。
燕羽衣也不是伺候人的性子,从墙角拖了把木凳,坐了会,眼睛适应房内光线后,终于注意到萧骋左手那面墙下,隐隐泛着金光,铺了一地,堆成小山的东西。
那是……
燕羽衣艰难辨认。
那是……是……
“本王用两千五百两黄金押你,拳场暂时凑不出钱。”
萧骋语气总算带了点笑意,道:“燕大人觉得,是让他们把整个拳场都抵押给本王呢,还是写借条分批还款。”
拿两千五百两押注倒还算现实,若后边加黄金二字,是拳场胃口大,还是萧骋胡说?
“不知道。”燕羽衣果断拒绝回答。
“身为燕氏家主,难道名下没有隐匿的田庄店铺?”
烟壶内的烟燃尽,萧骋将烟壶放在通风口,直白道:“那个叫严钦的,去大宸跑了趟回来,难道没有联系燕氏部下吗,至于家主亲自出手筹钱攒路费?”
“燕羽衣。”
萧骋用气声笑着说:“拳场身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以你目前的能力真能撼动他们吗。”
“还是说……”男人用了然的语气,却忍不住发笑,踱步至青年身前,俯身直视他。
“如果本王猜得不错,你是想在离开狸州前带兵查封拳场。”
本来便想等事情成熟后与萧骋谈判,现在被察觉,燕羽衣倒懒得用那些弯弯绕绕的理由解释:“是。”
萧骋:“哪怕拳场身后也有洲楚的参与?”
“是。”燕羽衣沉声。
他在狸州半年,总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
眼前所见必定是他反复确认过的事实,西洲沉疴过深,既然有机会拔除毒瘤,必定快刀斩乱麻。
燕家在西洲边境的部下,包括并非燕氏所属,仍旧对洲楚忠心的将领们,在朝中群龙无首之际,仍旧顽强抵抗,不断推进战线。
萧骋继续问:“除了洲楚,你还有什么别的在乎的东西吗。”
那股进门前察觉到的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在萧骋俯身而来的刹那再度浓郁,燕羽衣轻嗅,确定这是萧骋颈间的味道,说:“你杀了人。”
“杀人?”萧骋抬起燕羽衣的下巴,他逆着光,昏暗更上一层楼,原本便很难看得清的面容,更加模糊不堪。
但他还是仔仔细细从眉眼至唇角,再到突出的喉结,将燕羽衣赏了个遍。
半年前,这幅面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半年后,今日却再度变得陌生,是燕羽衣有变化,还是他遗忘了他的长相。
“西洲的国库很多年之前便空了,陛下一直怀疑有人非法敛财,却始终查不到问题究竟出在哪。”
正如萧骋所说,久居庙堂,燕羽衣已经被蒙蔽太多年感官,如果这次没在狸州久居,或许察觉拳场仍需极其漫长的时间。
燕羽衣斟酌片刻,说:“倘若商会的参与,令拳场感知到危险,他们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那么这半年的侦查将荡然无存,再想抓住他们难如登天。
“这件事……”
“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之前地下钱庄的事,已经有大宸人插手,如果拳场仍旧参与,燕羽衣担心届时会控制不住局面。
上次萧骋要钱,这次要什么。
还是金山银海吗。
他噤声等待萧骋答复。
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延伸放大,萧骋的呼吸声平稳绵长,沾染烟丝气息的发丝从燕羽衣眼角滑过,痒痒的,令燕羽衣忍不住触碰瘙痒。
啪。
萧骋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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