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机会,他倒挺想让人撰写一本行医心得策论带回去扔给太医院那些人研讨一番,或许能有些新的感悟。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可惜那枚近乎浪费的玄冰散...
还有越翎章提到的那位神秘的花融道人,若是得缘一见,他也想请教些东西。
近些年工部的许多事宜,进展都过于缓慢了。
他难得碰上这样的机缘到访一个好些技术似乎都领先他们一步的世界,若是能带回去点什么造福天下人他自然不吝求取。
段星执抱臂倚门轻点了点下巴陷入沉思良久,还是忍不住转头出声:“所以他当真连武功都能恢复?”
毕竟丹田被毁经脉被断,他最好的设想也不过是疏影能像个普通人一般下地行走。
秋沂城顿了顿,仍是耐心道:“这点我不敢确保,我可赠他一本养神诀辅以疗愈。他年龄不大,恢复力本就更强。若是还能忍着剧痛日日坚持练武,恢复至全盛也不是没可能。”
“至少有个盼头。”
一般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从一流高手沦为废人的心理落差,何况疏影自小被培养成杀人兵器长大,恐怕更难以适应。
“嗯,不过前期少说也需静养半年。”
“养神诀又是什么?”
“一本家传内功心法,最大特点便是兼容并济,几乎不与任何心法相冲,多为初学武者练体之用。”
“我能看么?”
既然能随手赠人,应当算不上机密。
“当然能,我晚点找给你。”
“不急,你且安心治伤,” 段星执安静少顷,刚想继续问点什么,忽而反应过来,“...我会不会话有些多了?”
行医问诊时扰人清静是大忌,虽然眼下看起来才到简单清理伤口这一步,但他一个闲人总在一旁絮叨也容易惹人心烦。
“不会。” 秋沂城手上动作微顿,垂眸盯着伤口但应得很快,“没觉得烦。”
段星执摸了摸鼻子。
话虽这么说,他也只当人出于礼貌不好苛责些什么,果断咽下好些问题:“那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否则他总不能在这儿干站着...
秋沂城仍未抬头,只是从桶中舀水的动作不自觉慢了许多,眸中有落寞之色一闪而过。
一个路人而已,医治起来用不着多专心...为什么不同他继续说话。
他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轻轻摇了摇头:“并无,我一人足以。”
一些提水处理脏污的杂活他不想让人干,但过于复杂的施针续脉也做不了。
实际一直和他闲聊就好了...
这回答倒是正合他意,段星执从善如流退后一步略微带上门:“那接下来就有劳秋大夫了,我先行离开,晚些时候再过来。”
“...好。”
-
总算能继续他原定的计划了,再次踏上那座荒凉的小土坡,段星执忽的站定。
趴在肩上的焦毛猫顿时警惕站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跟踪我们?”
“这次不是。” 段星执笑了声,用扇子将猫从肩上挑起来,“有任务交给你,我们今日分头行动。”
本来早就想等个无人的地方交代呆呆,只是插曲一重接一重这才耽搁到现在。
“什么任务?”
“你不是说昴宿变灰?替我去找找钟府重伤的人,尤其留意钟自穹和钟寸彰。”
“好!”
“等等,回来,我还没说完。若是遍寻不到,不必急着回来找我。去找钟自雅,一直跟着她,记清楚她去见了什么人,直到规则将你拉回我身边。不出所料的话,她此时应当还在宫里。”
“好!那星星你去哪儿?”
“我么...”
段星执回眸看着飘出一段距离的呆呆,突然起了点逗猫的兴致,“你还记得萧玄霁和越翎章说过的话么?”
“啊?什么话?”
“掩日神宫容纳前朝重宝,启神宫者得天下,还有祁邯城破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两家人。明明当年差二十万两导致祁邯城破,但天鹰骑还是守到了现在。”
呆呆:“这个...怎么了?”
“你再想想,可还能品出点别的意味来?”
呆呆思考良久:“他们都想去挖神宫...所以星星你现在要去找神宫?!”
“是要找,但不是现在。” 段星执轻笑了声,没再为难猫,“萧玄霁和越翎章摆明了在告诉我们,国库空虚,朝廷严重缺钱。不说民生,连军费开支恐怕都难以为继,否则不至于举朝上下都寄希望于这不见天日的前朝宝藏。且朝中定有巨贪,时至今日仍在大肆敛财。”
毕竟,连祁邯城破都能毫不在意,又岂能指望那些人在意底下的百姓。朝廷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绝佳的敛财工具罢了。
还有天鹰骑能镇守浦阳城至今,随着钟陈两家的结盟,应当也早就不受朝廷供养了。
这所谓的大照朝廷,无论有没有萧玄霁的存在,都已是真正的名存实亡。
“尚不明原理,暂且就不说那些古怪巨象了。就算那些用于炼药的流民皆是恕雪台抓来被迫参与,无需烦忧这些人的生计。但迁移毒树,建造地宫,修建坟冢,甚至于统率恕雪台哪一样都要钱,且耗费钱财绝对不低。也只有倾尽整个天下供养...才能支撑得起这样庞大的消耗。”
而且寻常贪官光顾着藏好尾巴就已经费尽心力,定是一切唾手可得,早已步入“无欲无求”的境界之人,才愿意大费周章搅出这些东西。
位高权重身强家富,哪一样都不可缺。
巨象那头的线索虽然断了,但还有一个地方能找出指向。
户部。
-
有越翎章的浦阳城详尽地图在,他轻而易举找到了存放账本的库房。
防守虽严密,但还是让他使了个声东击西的法子找准两对卫兵交班的间隙潜了进来。
空气中飘着带点霉味的陈败书卷气息,随着外边巨大的石门落上锁,这方空间也彻底安静下来,变得灰蒙蒙的。
段星执迅速打量了一圈书架,很快走去最后一排架子的尽头处取出一卷泛黄的册子。
......
......
库房门窗厚重的石料隔绝了外部绝大多数动静和光亮,加之又临近黄昏,偌大房间沉寂如死。
只有角落悬挂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淡淡微光,映照着矮几后席地而坐面无表情的人影。
偶尔响起细碎的翻页声响。
......
......
“星星,我回来啦。”
大约是这地方静得太过,刚被拉回人身边的焦毛猫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呆呆?”段星执抬头轻唤了声,复又低下头以肘撑着桌面按了按眉心,“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啊?可是我已经离开快一天一夜了...”
段星执:“......这么久了?”
实在这里头光线黯淡,根本不太感受得到日夜轮转,加之他看看这些账本想问题太入神,根本没留意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难怪他觉得有些累。
“...星星你怎么了?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我没事,”段星执摇了摇头,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脸上依然没什么笑意。
国之账本糊弄到这种地步...
他初来乍到时就已经翻阅过大量奏折和史册,对此地局势隐约有了几分了解,但不够详尽。
以至于甚至还对当权一派的钟家抱有过一点希望。
也就是了解愈深入,才越能看清那些密密麻麻满是腐肉的疮口。
“不过你说的问题,倒确实发现不少。”
段星执抬手按了按酸疼的肩颈,随手指了指眼下翻开的几条明目。
“莱东山这地方,早在先帝还在,嘉宁十九年就被乱军侵占成了如今景朝的地盘,那这笔去年的40万两的军费支出记在这儿的剿匪明目上,荒诞。”
“还有照天县这地方,修路明目?我记得从素银河到济平潭俱是平原,这花费是在移山填海不成?与他们相距不到百里同地势的天川县修同里程的路段,少了整整一百八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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